第47章 姑父
狱倾看着索罗，轻叹了口气，无奈道：“若你杀了他，魔族的百万生灵该如何是好。”狱倾不杀索罗的原因便是，他赴死后，魔族必然大势已去，留下索罗这个半魔神，不过为乱渊的百万子民着想。
“魔尊说笑了，你彻底毁了太荒的擎天柱后，天地都将毁灭，还有何放不下这百万生灵？”青煜道。
狱倾其实犹豫了。他原本是想毁去所有可能对平兰造成威胁的东西，况天下众人就不配平兰对他们舍命相护，这苍生对她的恶意，便足以让狱倾毁天灭地。可染钧和诺元的死，是意料之外，他本不想伤害平兰身边的亲人，他不想让平兰伤心。
他爱她，他可以忍受平兰仇恨的目光，可他无法看见她伤心欲绝的模样，那样自己会更伤心。
而狱倾早已决定，用自己的性命相换。
而擎天柱，他也不打算继续破坏，不如便由他的绝阳戟，重铸擎天柱。
“我不想让她伤心……”狱倾道。
“从你杀了止廪那一刻起，你和她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青煜道，字字诛心。
狱倾气急败坏地看向青煜，恨不得在青煜身上戳下几个窟窿，他一招掐住青煜的脖子：“倘若不是被你利用，我怎会杀了止廪！”他还是没有对青煜下死手，将他丢了出去：“滚！别再让本尊看到你。”在狱倾心里，他永远亏欠白术，所以他不会对青煜做任何事情。
青煜识趣地离开了。
狱倾很想回苍梧宫，在看一眼平兰。倘若时光倒流，他从洪荒台上降生没有去修仙之地，遭到那些狂热修仙派的暗算与排挤，倘若他在逃跑到斑澜河时选择去苍梧，而不是西行去乱渊，被老魔尊相救，现在他是不是还待在她身边，陪着她，就像在十恶地的每一天，他陪着她修炼，看日出日落，看冰霜白雪。狱倾想了想，还是修了一封战书，差人送往苍梧，他坐在那高位上，却显得如此落寞孤独。
凌月藏在柱子后面，看到了青煜，她不知所措。如今，她对狱倾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姐姐她永生被丢入轮回，她连可以去的地方都没有，她心里绝望了。偷偷跑出乱渊，幸好她对九重天十分熟悉，偷跑到了上清天，凌月在暗处默默地看着帝洵。对于她来说，帝洵是她最后活下去的支柱。
帝洵已经感觉到周围弥漫着一股魔气，他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在放下茶杯的一刻，带着强大的力量，将躲在暗处的凌月甩到面前，帝洵瞧了瞧凌月，目光打在她身上生冷。
“上神……”凌月跪在帝洵面前，哭得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她拉着帝洵的衣摆：“上神，凌月知错了，求求你，让凌月在你身边侍奉恕罪。”
“你背叛天界，谋害上神，让本君怎么饶恕你。”帝洵毫不留情地甩开她：“世人皆知，本君从不多管闲事，可你，偏偏害死了她的亲人。”
凌月不甘心地再拉住帝洵：“帝洵，我做这一切，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封神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我只是想在你身边——平兰她生来就是天神，她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帝洵微微蹙眉，他俯下身，瞧着凌月那祈求的目光，狠狠泼了一把冷水：“即便你是天神，本君也不会多看你一眼。”这短短的两句话，犹如冰碴子砸落在凌月的心上，生生把她最后的希望磨灭。
“梓落，背叛谋逆之罪，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吧。”帝洵站起来，留下一句话便扬长进了上罗殿中，只剩下凌月心如死灰地坐在原地。
平兰在泽悟殿教之萱练剑，看着之萱天资聪颖，勤奋刻苦，她心中十分欣慰。今天刚好是亦奺在凡间收妖归来，平兰安排了一个庆功宴给亦奺，让之萱在宫门前迎接亦奺归来。
“神尊，我回来了。”亦奺带着之萱来到平兰面前。亦奺牵着之萱的手，看得出来，亦奺也十分喜欢聪颖的小孩子。
平兰走来，之萱便立即跑到她身边，牵起平兰的手：“姑姑，半日不见，可有想之萱？”
平兰宠溺地摸了摸之萱的脑袋：“之萱，姑姑今日便要带你拜师。”
“拜师？好啊，可是要拜谁为师？”
平兰拉着平兰到亦奺面前：“亦奺神君本是九翼天龙，她是和先神一辈的远古神兽，说起来甚至比姑姑还要年长许多，之萱可愿拜神君为师？”
亦奺有些受宠若惊，看着平兰，连忙推脱：“平兰，你说我平时喝酒看戏在行，这传道受业解惑，我……”
之萱可怜巴巴的看着亦奺：“可之萱就想拜你为师，好不好嘛？”
真不想被染钧带大的之萱却是一个软磨硬泡的性子，怕这孩子从小就把他爹爹拿捏得稳稳的。
亦奺看着这古灵精怪的之萱，有些难为情：“看在我和你亲爹关系还不错，本座就收你为徒，只不过你这如女娇娥撒娇的性子得改改。”
“我娘亲说，男子汉能屈能伸，方才见亦奺神君嫌弃之萱麻烦，索性示弱，征得神君的应允。”说着之萱跪下来，正式地行了一个拜师大礼：“之萱拜见师父。”
亦奺真没想到，这小孩子如此聪明识人心，扶起小小的之萱。平兰也是见这小之萱太过于懂事，她知道原先亦奺梓落染钧三人最能热闹，她便让亦奺做之萱的师父，让小孩子多去放松，展现展现爱玩天性。
而亦奺这一趟的凡间之行，收货颇多，也赢得了许多民心与认可，在苍梧宫更是受人尊崇，这一切终于向着正常的轨道发展，只不过这苍梧宫显得有些冷清。
这天帝洵来了，瞧见平兰微醺的醉意，依靠着梨花树小憩，衣肩上还落了几多梨花瓣，白色的孝衣仿佛与这一片梨花融为一体。她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男孩偷偷喝着平兰剩下的酒。
男孩突然发现有人在偷看他，便先放下酒坛，压死了声音：“你是何人，敢闯我姑姑的阳翎殿？”
帝洵从容不迫地走来，坐在树下的石椅上，看着之萱：“你就不怕我告诉你姑姑，你偷喝她的酒？”
“我姑姑才不舍得打我，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何人？”
“我，是你姑父。”
终于，这么大的动静吵醒了平兰，她睁开惺忪的眼睛，看见帝洵坐在她面前，平兰眼神温柔了几分：“帝洵，你怎么来了？”
帝洵的眼神亦是温柔如水，静静地望着平兰。
平兰已经知道，她经历八十一世轮回便可化解天劫，如今有了两厢厮守的机会，她定会全力一试。
“姑姑，这个人说他是我姑父。”之萱无辜地看着平兰，又颇有些心机地抱着平兰，宣誓主权。
平兰瞪了帝洵一眼，责怪他怎么能再小孩子面前乱说：“之萱乖，叫他帝洵叔叔就好了。”
之萱听到帝洵的名字，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姑姑说的可是那个有三头六臂，能排山倒海，上罗殿中住着那位上罗紫赢君帝洵上神？”
“呃，没错，是他。”平兰有些莫名其妙，眼看着之萱松开她，巴巴地跑到帝洵面前，崇拜的看着帝洵，又很有礼貌地作揖行礼：“之萱见过帝洵上神，爹爹生前就告诉之萱，帝洵上神是这天地间最厉害的神祇，没有哪一个神仙是不崇拜上神的。”
帝洵听后，颇有些得意地瞥了眼平兰，竟对一个他见了第一次的小男孩展开他稀有的笑颜：“如此，甚好，不过我更喜欢你唤我姑父。”
“是姑父。”
平兰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好像到最后她才是最多余的那个，她抖了抖身上的花瓣整理好衣衫，站起来：“既然如此，这半日就把之萱交给你照顾了，本神还有事务要处理。”
帝洵看着平兰踏着慵懒自在的步伐逐渐远去，交代了之萱几句，便去追上平兰：“怎么，你还同一个小孩子置气？”
平兰别过脸去瞧阳翎殿的封景，满不在乎地说：“之萱这些天都是跟在我后面，他和你认识还不到一炷香，胳膊肘就往外拐，我这个做姑姑的，自然不会同我的侄子计较。”她停下来，看着帝洵，用手指抵了抵帝洵的胸膛：“本神只会同你计较。”
“如此甚好，我就是喜欢你事事与我计较。”帝洵心情大好，肆无忌惮地撩拨平兰的心底。
“神尊，神尊。”
听到有人喊她，平兰微微脸红，赶紧收回手站好，看着碧隶向她走来，手中呈了一封信：“神尊，这是从乱渊送来的战书。”
平兰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眉头微微颤抖，接过那封战书打开，浏览了一遍。
“也是时候，和他做个了断了。”
“我同你一起。”帝洵道。
平兰望着帝洵：“帝洵，明日我的天劫便会出现……”
帝洵眼神微微躲闪，尔后放松一笑：“来便来罢，神生漫长，终有尽头。”
“这话，你是给你自己说的吧。”平兰轻笑，眼中含泪。
帝洵有些惊讶，他终于是没有瞒住她。
“帝洵，不过八十一世人间劫难，怎有你性命重要，你又怎知，你替我应劫而我，我会不会独活？”
“可那八十一世，皆是疮痍，一旦历劫失败，你就再无转圜的可能……”
“你必须相信我，帝洵。”平兰坚定道。
帝洵看着平兰，一时间语塞，他思索挣扎了很久，缓缓道：“好……”
平兰会心一笑，转头看向院子里的梨树，纯白如雪的花瓣：“这梨花，还属阳翎殿的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