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往事篇18
已到亥时三刻,平兰打算就寝。而帝洵到了平兰的偏殿才发现还未打扫出来,他生性挑剔,断然不会住不干净的屋子,就来找平兰。
“我的房间为何没有打扫?”
平兰躺在床上,一拍脑袋:“哎呀,忘记了,现在派人来怕是要到很晚了,你且在椅蹋上凑合一晚。”
帝洵咬着牙齿:“你让我睡这上面?”他看着用来午憩的躺椅,满脸黑线。
“莫不是你要和我挤一个床?”平兰枕着双手,仰着胳膊肘,看着帝洵。
帝洵看向那床,又看向悠闲自得的平兰,径直向她走去:“往里躺一躺。”
平兰十分诧异,没想到这个小孩还真的敢说出这样的话:“放肆,虽说你如今年龄尚小,可我百岁时尚且知道男女有别,你……”
“这是你自己说的。”帝洵坐在床边,生生地靠着平兰躺了下来,平兰真想一巴掌将他拍出门去,可她还真不想欺负一个小孩。
罢了,她小时候和染钧也睡过一个床。平兰抿了抿嘴,撇了他一眼,给他拿了另一张被子丢在他身上。
帝洵翻身,勾起嘴角,眼底一片温柔。
帝洵从不曾想能得一佳人相伴,可一但遇见,此生他便是认定了她。
一夜惊梦,平兰在梦中,身在苍梧宫广场上止廪的神像前,周围空无一人,平静地可怕。
平兰在广场上走了几步。而在神像正前方白衣染红的止廪从天上陨落,元神在点点消散,随风散去。
平兰看见了,惊恐地上前接住止廪:“师父!”
止廪已是弥留之际,吐出了一口鲜血,但目光依旧温和,他最后摸了摸平兰的鬓角:“阿兰……”
她怕极了,看到了止廪白衣染血,倒在血泊当中。
“师父,师父,你不要离开平兰!”平兰抱着慢慢消散止廪的身体,痛哭流涕,她一遍遍喊着师父,直到嗓子嘶哑,悲痛欲绝,仍不肯松手,直到绝望。
这时,梦境中传来一阵琴音,悠扬婉转,阵阵抚慰她的心灵。平兰终于逐渐从悲伤中缓过神,想努力看清那抚琴之人的模样,却怎么也到达不了。
猛地惊醒坐起,平兰抚了抚胸口,转头看见帝洵正襟危坐于红漆椅上,面色冷淡。
“你与我同住,倒让我晚上做了一晚上噩梦。”平兰抱怨道。
“你梦见了什么?”帝洵问。
“梦见了师父……”平兰回想起梦境中止廪陨落的场景她到现在还有点后怕,说出来便会成真的,平兰咽了咽嗓子:“总之是极不好的,最后还梦见了一个少儿郎给我抚琴,只可惜没看到他的模样。”
帝洵从夜丘林来,只带了自己的琴。他见方才平兰被困在噩梦中,伤心的哭喊,便用琴音抚慰她,听她一声声喊着师父,还挤出了几滴泪,他实在不忍。
“如何,所以你是梦见你师父多一点,还是那俏郎君?”
“我还不晓得那少儿郎什么模样,不过我这还是第一次梦见不相识的男人。”
帝洵抿嘴一笑:“派人给我煮一壶清茶。”
平兰瞪了一眼帝洵,从床上起来:“如今我已七万岁,做你的祖宗尚且有余,不论从年龄还是身份,你也该尊称我一声天神殿下。”
“若是我娶了你,你可需要称我一声夫君。”
房中的气氛突然陷入沉默,平兰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不知为何她有些怯场。这七万年,她第一次被调戏,竟是这么一个小仙童,看他如此镇定自若,游刃有余,平兰心中一阵窝火:“放肆,竟敢对本殿下不敬。”
帝洵那稚嫩俊俏的面庞稍显得意,用最稚嫩的声音说着最撩拨的话:“昨夜,我们已同床共枕,天神殿下的清誉便是落在我的肩上了,不过我也不介意娶了你,怎么算我也不吃亏。”
“你!”平兰眯起眼睛,咬牙切齿从嘴中挤出了一个字。扬手施法将帝洵吊在了空中。帝洵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平兰,也就现在趁他法力不济能如此放肆了。
“你就给我好好吊在这反省,出言不逊,便罚你今后伺候研墨。”平兰站起来去了书房,留帝洵在寝宫中吊着。
帝洵日日与平兰拌嘴,生活总不会太无趣。而平兰也是日日到笠修殿前给止廪请安,总归是盼望着止廪早日康复。
时光飞快,须臾间数年飞逝,阳翎殿中梨花永开不败,而如今四月,正是梨花绽开地最美的时节。
平兰在书房中抄写心法,研究昆仑山地势,灵气分布。止廪陨落在苍梧广场上的梦,她梦见过了多次,一直耿耿于怀,但细想,如今又有何人能闯入苍梧大殿,杀了师父呢。
帝洵在一旁给她研墨,发现平兰分了神:“心有旁骛,便出去散散心,消除你心中的旁骛。”
平兰将笔放在砚台上,眼中略有些担忧看着昆仑山的地图:“只愿师父能早日康复。”
门外清风吹进来,带进来了一簇纯白的梨花瓣,落在书案上。平兰睫毛微微颤动,抬头惊喜地望向窗外,传来呦呦鹿鸣:“师父出关了!”
平兰满心欢喜地站起来跑出去,提着衣裙,向着笠修殿方向跑去,好像迎面吹到耳畔的风都是欢喜的。
帝洵看着书案上的梨花瓣面无表情。
平兰到了笠修殿,便看见止廪站在院中了,神色安然。平兰跑过去,先是跪下行叩拜礼,眼中隐隐含着泪光:“师父,您终于出关了!阿兰听到鹿鸣,便知道是师父!”
止廪扶起平兰,浅浅一笑,仔细着平兰的模样:“我的阿兰,如今出落好看极了。”
“师父,你身体可大好了?若真是因为阿兰……”
“不必担心,已经好了。”而细看止廪的容色,不免有些苍白,气力也弱了许多。
平兰也算放心了些:“那便好。”
这是染钧匆匆而来,看见止廪已经站在院中,上前行了叩拜礼:“恭迎师父师父出关,染钧来迟了!”
“快请起,如今苍梧只有你在忙里忙外,自然闲暇的时间少些。”止廪道。
染钧起身,看着止廪,面露担忧:“师父,这是徒儿应该做的,只是师父的身体可好完全了?”
平兰低下了头,心中很是自责未能替师父分忧。
“自然是好完全了,师父才出关。”
平兰跪下来,看着止廪,眉目透着坚定:“师父,请准许阿兰修炼神力。”
止廪看着平兰,愣了愣神,轻笑道:“好。”
染钧听到,也欣慰地看向平兰。
帝洵在笠修殿外看着庭院中师父三人的情形,心中略有些感叹。他们也是师徒情深。只是他看着止廪看向平兰的眼神,那眼底的爱意,怕是只有平兰自己不知道。
止廪第二日便带着平兰修炼了神力,平兰大多数时间都在笠修殿中随止廪修炼。
“平兰,你的神力与其他神仙的灵力有所不同,更强大也更难以把控,若是用怨气杀气滋养,后果难料,为师交给你清心诀你要烂熟于心。”
“是,师父,阿兰铭记于心。”
等日落时分,平兰才回阳翎殿。她进了殿门便看见坐在院亭里的琉璃桌前打着小盹的帝洵。
只见这个小小个人,身高不比那桌子高处多少,这样支着额头,正经板正地打盹,倒有些老成的感觉。
平兰走过去,没有叫醒他,坐在她旁边,打量帝洵熟睡的小脸,她心中感叹,这小仙长大了必定又是招惹桃花的主。
桌上还放着一盏茶,只不过已经凉透了。这小家伙不会在等她回来吧,倒是让人可怜。
帝洵察觉到平兰回来了,睁开了眼,看她正摆弄这茶盏,他双肘子搭在桌子上,面色微冷:“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你如何这样问我,我本就在我家中,你等我做什么?”平兰将茶盏推给帝洵:“长生,越湘也没说什么时候带你回去,你已在此数年,未得长进,而我往后怕是随着师父修炼,难以顾及你……”
“你无需顾及我,我在此不过需要百年时间,百年之后,我自行离开。”帝洵道。
平兰顺手摸摸帝洵的脑袋,轻笑:“瞧你这般可爱,你若是想长久在阳翎殿住下去,也是可以的。”
帝洵望向平兰,神色有几分动容:“你说这话,可当真?”
平兰笑这帝洵实在可爱得紧:“当然……对了长生,越湘是从哪出山头捡到的你,我也想去看看有没有生得你这般讨人喜欢的小仙。”
“是在夜丘林……附近的山头。”
“夜丘……”平兰思量片刻:“听着倒有些耳熟。”
帝洵竟不知这平兰竟早已将五万年前她去夜丘找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心中有些不适。
“我得空去瞧瞧。”平兰笑着说。
帝洵突然拉住平兰的手:“等百年后,我离开回了夜丘,你可愿来夜丘与我相叙饮酒,我可准备酒仙的十里酥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