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沈心遂的前尘往事

“话虽如此，但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毕竟在宫里得宠是可以为家族带来荣耀的！

沈心遂脸上挂着一丝不易擦觉的苦笑，摇了摇头道：“仇者快不快我不知道，亲者倒是不痛不痒的，因为一开始哥哥就不同意我进宫，说……”

沈茹茹听她欲言又止，好奇追问道：“说什么？”

“说，自古帝王多薄情，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帝想养金丝雀，而我不是金丝雀，注定孤雁南飞……”

沈茹茹拍手叫好，“不亏是一国之相，真有未卜先知之能，果不其然，都被他说中了，好在你们是和离，要不然岂不没面子！”

“面子？”沈心遂苦笑连连，“别说面子了，就是为人基本的尊严，都在那个被诬陷的傍晚消失殆尽了，那是当真一丝也没有了！”

沈茹茹感受到她的悲伤，拍了拍她的背，“他很过分吗？”

“呵，你不懂，他那不是过分，是冰凉，是薄情，他当时看我就如同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冰冷至极的眼神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说着伸出芊芊细手，青葱一般五个手指留着纤长且透亮的指甲，她仔细观摩半晌才说道：“我们情意正浓时他送给了我一对十指连心镯，那是五个戒指与手镯相互连接在一起的首饰，只不过是由珍珠玛瑙金玉等十几种金贵的材料做成的，又是他亲自设想的样式，这些都还好，最要紧的是上面的珍珠，是他跟着渔民下海捞的蚌壳，一个一个碰着运气取出来的，捞了一个半月有余，竟有上万个，将将也才凑够十颗珠子，在我凤冠霞帔嫁进宫那晚当成了聘礼送与了我，他说，我戴上这十指连心镯，便如同牵着我的手携住我的心，寓意携手同心，不离不弃！”

沈茹茹不禁感叹：“真是感人肺腑，母亲那时候应该感到很幸福吧？”

“是，开始时有多幸福，结束时就有多狼狈，从他亲手给我取下扔到地上任由她人嘲讽践踏那一刻起，我所有的深情厚谊，荣誉尊贵通通都化为了乌有，连同我的尊严与骄傲一并被人踩在了脚下，一夜间一切都轰然倒塌，他用冰冷刺骨的声音下旨将我关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整整四十九天！”说到这她突然冷笑一声，自嘲道：“说起来倒是和他在海上捞蚌的日子如出一辙，呵，真真讽刺！”

沈茹茹想象当时的她有多绝望痛苦，心疼不已，“后来呢？”

“后来是那陷害我之人东窗事发，那人害了不少人，认罪时一并承认了对我是诬陷，从此我才一身分明！”

“那他可有认错？可有给你负荆请罪？”

沈心遂低头看她，不可置信地笑道：“你这话说得怪天真可笑，他是皇帝，怎有认错的道理？更别提什么负荆请罪了，不过就是放我出来，复我位份罢了！”

“谁稀罕他个贵妃之位，这事难不成就轻轻翻过去了？”

“呵，想翻他也得有机会才是，老娘大难不死重获新生，见光第二日便去与他摊牌了，让他给我一纸休书，今后谁也别想再做老娘的主！”

沈茹茹疑惑，“那后来怎么又和离了？”毕竟自古贵族就只有下堂妇没有和离妻，何况是最高统治者皇室？而且是皇帝，没有打入冷宫就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还能破天荒的和离，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能上史书的级别了！

“这也算是他给我们的情分留下最后的体面吧！”

“就这么简单顺利？”不可思议！

“自然不是，他开始也是说尽好话竭力挽留，但迫于皇帝的身份又不能低声下气哀求，后来便拖了大半个半月不肯见我，是我以性命要挟他，并发誓一辈子不嫁人，这才使他松了口，他说皇帝休妻便如同废妃一般性质，先前让我受了委屈，不好再让我被人耻笑，一辈子抬不起头，便主动写了和离书，这才了结。”

沈茹茹了然，“原来是这样，算他还有点良心，只是千算万算算不过老天爷，和离后我却来了……”

沈心遂嗔怪道：“胡说什么呢，你怎么是和离后才来的呢，又不是孙猴子，凭空就能来，我是回到家一个月后才察觉月信许久没来，以为忧思成疾导致，这才请来太医诊治，谁曾想你在我肚子里竟已然待了三个多月了。”

沈茹茹叹了口气，满脸内疚道：“对不起，我来得不是时候，定让母亲为难了！”

“傻瓜，又胡说，你是老天爷赐给我的礼物，来得正是时候，母亲高兴还不及呢，怎会为难？只是……”说到这，她眼里闪过一抹黯然，微有愧疚的说道：“当他知道有你时，也曾三番四次派人来求和让我回去，也都被我拒绝了，我想着在宫中你自然是金枝玉叶前拥后簇的长大，但我们家里也未必就不如那牢笼似的皇宫，反而还能过得自由一些，不必受森严的宫规所累，却没想到，我的决定竟让你从小到大遭受他人非议，这终究是我的自私导致的，对不起我的茹儿，是母亲亏欠你。”

这时天已微微亮透，沈茹茹跳下床将窗户打开，果然旭日正东升，朝阳迎面照了进来，让房间逐渐升起了暖意。

沈心遂微红的双眼看向窗外日出的景象，略略带着些许的满足说道：“好久没有这样安静的看日出了，真好！”声音尽显疲惫。

沈茹茹这才走到她身边，心疼地抱住她，柔声道：“母亲，您与父亲和离是对的，既入穷巷，就理应掉头返回才能及时止损，您没有做错，不必觉得亏欠了我，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多个身份，但无论您是姑姑，是妹妹，是母亲，还是更多别的，但您首先是您自己，自己好了才能对别人好不是？再说，你瞧我有什么委屈的？这万千宠爱于一身，连我自己都羡慕我自己，做您的孩子我真的很幸福！”

沈心遂眼里闪着泪光，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哽咽道：“我的女儿真是长大了，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母亲的骄傲！”

沈茹茹看着她一脸认真道：“那是当然，母亲也一直是茹儿心中的骄傲，我希望母亲永远自由自在做自己，所以请别顾虑和担忧女儿，须知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母亲也不能陪女儿一辈子，余生还长，我们别慌，别回头，别纠缠，别念旧，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可好？”

沈心遂无比深情感动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想到如此孝顺乖巧的女儿不日便要远嫁他乡，她不由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