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我们之上
安尼只是抬头见到划破黑暗的炫丽光彩，他就被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拽出宇宙，与无数个平行世界擦肩而过，直至撞在归一者的手中。
凌原的意识控制着归一者的它，手握安尼，飘荡在诡异叵测的维度世界之上。
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幽杳竖眼俯视着安尼，无声向其灌输激烈的不满思绪。
“你在与我比大？”
安尼嘴角一撇，他不敢示弱，头颅上仰，双眼一翻，通体融入无上异色。
暴躁的色彩图线在凌原手中震荡膨胀，形变成锐利的数根尖刺穿破它的拳头，化作一条长流飞驰于虚空，聚合成一团乱丝。
凌原缓慢张开硕大的拳头，千疮百孔的手掌转瞬间愈合如初。
异色乱丝勉勉强强拼凑成一个模模糊糊的人体，就好像是不稳定信号在电子屏幕中撮合成的变变形立体图案。
不需要交谈，两个归一者完全可以从彼此本质中窥探出对方的思考。
凌原与万千维度合体，掌握着所有属于它体内世界的时间。
安尼拥有从每一次轮回中积累的时间之力，他利用这些时间力量控制着现在所有的世界。
凌原与安尼皆是归一者。
但凌原夺走了本该属于安尼的维度世界，相当于挖空他的内在。
安尼只剩下了一具空有外皮的躯壳，靠着先前积攒的时间之力，通过不断吞噬平行世界，攫取属于凌原的时间，转化为自我的一部分，暗中积蓄他的实力，意图重拾力量。
凌原也终于明白，他与时殇一战后，安尼失去内部的世界，成为虚有其表，只能耍耍嘴皮子的空壳。
怪不得安尼只敢对他发狠话，却迟迟没有做出实际的行动，只敢偷偷摸摸借着毁灭平行世界的名号，窃取凌原掌控的时间。
凌原阻止安尼破坏平行世界，让安尼失去了最后挣扎的机会，暴怒之下选择破罐子摔碎，与凌原鱼死网破。
他与安尼的决战，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他单凭归一者的意志，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安尼按死在无数维度之间。
两名归一者在无数个维度中变成千奇百怪的状态，形成各式各样的对立概念，激荡出无数次交锋。
凌原拥有碾压性的优势，他总能敏锐地分析安尼所成为的形态，从而找寻弱点，游刃有余地铲除安尼的威胁。
他不打算立刻吞噬安尼，而想得知隐蔽在时间轮回中的真相。
因为在凌原与安尼穿越维度的纠缠中，他没有体会到喜悦与兴奋，而是拥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与害怕。
身为归一者的它不应该拥有七情六欲。
凌原的意志成为归一者的主宰后，他清晰明了地感受到了挥之不去的畏惧。
有人在注视着它们。
谁的眼睛在窥觊着两名归一者的鏖战？
凌原无暇多想，他的思维中充斥着根深蒂固，无法抵御的恐慌，迫使他想要立刻终结战斗，逃离窥视。
吞噬安尼，终结战斗。
这个想法深深镌刻在思维的海洋，仿佛是窥视之人在无形之中向他下达不可违逆的意志。
不，他不能盲目遵从这不明不白的要求！
凌原聚集会神，全神贯注，保持镇定，竭力挣脱不知从何滋生的恐慌。
他抓住杂乱如麻的异彩人体，以势不可挡的力量，与安尼一同坠落向维度世界，经历重重降维打击，回归最初的时间线。
他所生所长的世界。
凌原在蓝天白云下的芊芊莽莽草原中睁开墨绿色的瞳孔，静候安尼最初的样貌。
属于安尼的所有力量，被凌原强行压入这条时间线。
安尼就和曾经的时殇一样，会在最低维的世界，变成他们成为高维生物之前的状态。
成为一个黑发红眼，惊慌失措的瘦弱男子。
安尼羸弱无力地跪趴在嫩绿草毯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摘下黑框眼镜，抹起额头前湿漉漉的刘海，抬起红色的眼珠子。
不再是月牙形异瞳的眼珠子。
这是一双普普通通，属于正常人类的眼睛。
凌原不紧不慢走到安尼前方，没有说话。
“这下……你满意了吗？”
安尼瞪圆发红欲滴的血眼睛，磨牙切齿地从喉咙中挤出沙哑的质问。
“安尼，”凌原感慨良多，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你输了。”
“我知道！我不需要你重复这该死的事实！”
安尼恶狠狠地绷紧鹰爪般的双手，把脑袋紧紧抱住。
“在我吞噬你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凌原单膝蹲下，与安尼平行对视。
安尼嘴里碎碎念着模糊不清的词语，红眼睛时不时不屈地瞥向凌原。
“你曾经说过，时间是有限的物质，每一次轮回都会导致一部分时间消失。但物质是守恒的，不可能凭空出现与消失，”凌原轻声说道，“这一部分消失的时间，肯定去到了某一个地方。如果我们可以找到这些莫名其妙不见的时间，也许就有可能……找寻到轮回的起因。”
安尼只是在冷冷发笑。
“你不要笑，我是认真的，”凌原正儿八经，撅起嘴巴，“我坚信在我们之上，在归一者之外，还存在着更高级之物。因为我感受到了未知的窥视，有东西在旁观我们的战斗，我们却无法找到旁观者……”
凌原扬起头，极目仰望着悠闲飘荡的大块白云。
“哼，”安尼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别叽叽喳喳的，还在等什么，吞噬我吧，我已经活腻了，我不想再成为被你嘲弄的小丑……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
安尼的嘴唇止不住发颤。
凌原很难相信，不可一世的安尼居然也会承认命运。
“我确实不应该放任时殇与你的行为，但有的时候，我心中会莫名出现一股内疚与不安，我恍惚间会思考，是否我所坚持的轮回……是错误的……”
安尼仰望着游走在蓝天中的白云，双膝跪地，身体后仰。
张大的嘴巴，涣散的眼神，无力垂落的手臂，赫然掉地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