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曾健回来上班了,工人们都很新鲜,知道他二进宫,开玩笑问里边是啥感觉?他一扭脖子说,“啥感觉?好玩!”
几个工人不知道里面咋好玩?他讲整天和哥们儿聚在一起,轮流讲故事,啥都讲,就是好玩了。一个工人以为关在里面肯定天天做恶梦!曾健说:“你们呀太简单!一个人没进过局子,这辈子是成不了大器的!”
工人问他这啥逻辑!他说:看过《基度山恩仇记》吗?邓蒂斯要不是进了监狱,而且是在不可能逃跑的大海孤岛上。能认识法利亚长老吗?是他帮着邓蒂斯逃了出来,还说了藏财宝的地方。从此他成了大富翁取名叫基度山伯爵,回到故乡向朋友报恩,向坏蛋复仇!”
工人问他:这意思将来你会成为基度山伯爵?曾健哈哈大笑:“极有可能!”有的说以后你当了伯爵要帮助我们!有的笑他还是把工人当好,伯爵就下辈子吧!大家一哄而散。
这时组长推着装满一桶桶菜油的小车,说是发季度福利。发完了没有曾健的。组长说厂里对他警告处分,半年内没有福利。一小桶油他倒不在乎,在青年路一晚上挣的够买好几桶了。可这事办的不地道,我是职工凭啥没福利。他听完掉头就走,直接冲进厂长办公室,佟满堂抬起头问他啥事?
“厂里是不是给了我警告处分?”
“对。”
“凭啥给我处分?”
最初佟满堂还怀着欣喜,一家人吵架着急把他弄出来,他跑来却说这个,他没听完脸就沉了下来。没送上法院判个一年半载的算饶了你,厂里给处分是轻的!佟满堂心里想着,瞪着他没说话,眼神威严又深刻。
曾健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故作镇静以进为退地说:“派出所放了我说明我无罪,厂里干嘛处分我?还不发福利,要不要我活呀?”
“不送你进法院不代表厂里不能处分你,你在那种埸合乱搞,是绝不允许的!”佟满堂想年轻就是简单,为这个也值得来找,他就往严重了说。
“伯父,我跟你还算沾亲,你都不能高抬贵手?”
这小子耍浑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姓啥,现在又来套近乎,他说:“我说曾健,你不跟我沾亲,兴许教育一通就罢了,跟我沾亲就不能手软,更就要严加管教!”
“我说你这个人,没有一点儿人情味!我算领教你这个东北老头子了!”说完,曾健转身朝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
曾健站住了,心想难道你也像佟远斌和我动手不成,他回过头瞪着眼说:“咋啦?”
“叫我老头子?”
“你不老呀?”
“告诉你,我年轻得很,不服跟我扳腕儿,一二三就让你服输!”
“是,我准定扳不过你,可我偏不证明你年轻!”
说完曾健走了出去。佟满堂倒没特别生气,觉着这小子也许是借着他姐的胆,可曾文钰毕竟是儿媳妇!
罗处长听说曾健来找厂长,怕他瞎胡闹就跑来了。佟满堂问是不是没给他发福利?罗处长说是。
“我看福利还是给他,年轻人嘛,不要一棍子打死。”
曾健又领到了福利心里很得意。
星光厂自从HB开工以来,职工们都很忙,工会想趁着五四青年节,组织先进青年搞一次郊游活动,顺便可以相亲。先是让车间拟个名单上来,见曾健也在名单里,袁丽贞问完车间主任,认为他不是先进就把名子划掉了!
曾由美拿着出席活动的名单在全厂广播,念完了发现没有哥的名字,中午在食堂就问他。曾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没有的多着呢。曾由美告诉他这主要是相亲鹊桥活动。他说我想参加人家不要呀!曾由美心想这也太欺负人了,没等他细说掉头就走了。
了解到是袁丽贞在捣乱,曾由美咽不下这口气,就去找佟远斌。她透露是袁丽贞在管,让他找骆一鸣去说。佟远斌心想她是你婆婆却绕这么一个大弯,但知道其中的蹊跷,就答应了。
骆一鸣先和陆怡萍打招呼。陆怡萍觉着她妈跟曾家一直过不去,可曾健不结婚对她俩来说都不是好事,两人各怀着心思,想办法咋帮着佟远斌完成任务。骆一鸣心想我拉大旗作虎皮,丈母娘不敢不答应!在媳妇面前吹嘘说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准定把这事办成!
陆怡萍一进家门就说她做饭,引开袁丽贞的注意力,让她高兴了。袁丽贞解下围裙递给女儿出了厨房,骆一鸣亲热地叫妈,问厂里五四青年活动的事,他说远斌希望曾健能参加,请丈母娘大人同意。
听又是这浑小子,袁丽贞说:“他不够资格。”
“这事儿又不是入团入党的,谁定那么高的标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嘛。”
“不可能。”
“妈,这事是远斌给我转达的,你得琢磨琢磨。”骆一鸣开始绕圈子,他说,“佟远斌跟曾健是啥关系?他让我找你,是给咱面子?”
袁丽贞想了想其中的关系,她猜厂长也不喜欢曾健,否则不会给他处分,佟远斌一厢情愿也不行。
“妈,我太熟悉远斌的个性了,这种事他想办一定能办成。他知道你在阻碍,不好把话说深了。通过我说话,是给您老台阶!”
袁丽贞心想他还给我台阶,我就是不理,看他还有啥招?她讨厌曾健,可也不想得罪佟远斌,心里开始松动。
“咳,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要是找你们工会主席,人家要买他面子,不是把你晾在沙滩上了吗!再说他爸是厂长”
袁丽贞没想到自己的上级,她一声;“这……”
“何苦弄到那一步呢?毕竟大家都沾亲。曾健找到女朋友不是也好嘛!”
骆一鸣没再说下去,袁丽贞没想到他能替曾健说话,还把事情看得这么透,想了想也觉得是该如此,她说,“明儿我去把他的名字补上。
活动安排在北郊植物园,五四青年节前夕,大家一早就乘着几辆大巴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车上就开始唱《假如你要认识我》:珍贵的灵芝森林里栽,美丽的翡翠深山里埋、假如你要认识我,请到青年突出队里来,阿勒勒、阿勒勒,汗水浇开友谊花、纯洁的爱情放光彩……大家跟着关牧村优美的声音,一路歌声一路欢笑,曾健被大家的心情感染了,跟着在大呼小叫。
此时正值春季,成都平原上一片片的油菜花刚刚退去,大片的桃花却粉墨登场,迎风绽放。凤凰山上树木葱绿,间或可见山上星星点点的野桃花,山下却是大片的桃林,偶尔还有飞机起飞的身影,给这些久居城里的青年带来了兴奋。
人们在草地上围成好几个圈,有人在拉手风琴,有人在吹笛子,曾健带了他的四声道手提收录机。两位姑娘开始唱歌,早就按耐不住的小伙子上前去伴舞,坐着的人一起拍手打着节奏。
唱完开始玩击鼓传花,花落谁手谁就表演一个节目。鼓点急切地想起来,袁丽贞把花递给下一位青年,他马上把花传出去。随着紧张的鼓点,花在快速传递着,鼓声停了,花留在了曾健手上。
大家欢呼起来,袁丽贞却撇了撇嘴,心想他能玩出啥节目。大家齐声喊着曾健的名字,他起来向大家鞠躬,拿出一副扑克牌来。
从盒里取出牌,曾健把牌哗哗地洗完然后抽出一张牌来,亮给四周的同伴看,是张红桃J。他大喊看清楚啊,记住这张牌!
曾健把这张J夹进牌里,又开始洗。他洗牌时就像在做法事,边洗边作出各种动作,大家都静静地看着。有人伸长了脖子,有人站了起来。只见他把手上的牌朝前天上一扔,就像天女散花,几十张牌飞了起来,在空中一张张的展开,为蓝天增添花样的色彩。白色的纸片散落在草地上,奇怪的是所有的牌都扣着。
他围着这些牌开始转,有人忍不住要上手,他说别动。他四下看着,然后走到一张牌前,摸了一下,联续摸了好几个,好像要失败。大家屏住气看他咋玩。他突然闭上眼睛,随手拣了一张,高高举起来给大家看,竟就是那张红桃J!
在埸的青年惊讶了,不知道他有这一手呢!全都鼓起掌来。连袁丽贞也露出赞赏的表情。当开始结伴跳舞时!曾健在场地坐着一动不动,谁来劝都不出场。看着翩翩起舞的人群突然产生了幻觉:他看见陆怡萍向他走来,他设想以优雅的绅士姿式请她,下腰,伸手,他陶醉在幻想里。就在他弯腰伸出右手时,“曾健”一个声音响起,抬眼看见袁丽贞站在面前,问他咋不去请姑娘跳舞。
猛然醒悟过来,他摇了摇头。袁丽贞说,“我特批你参加的,这么多姑娘都没中意的吗?”曾健说是。
“这么多好姑娘,你都看不上?”
“不是看不上,是已经心有所许。”
曾健知道说也是白说,她永远不会明白,他转身往桃花林里走去。
万亩桃花开的正艳,红的粉的,高的矮的,曾健没在一棵树前停下。他踩着一地的桃花残萼,穿过桃林一直爬到凤凰山顶,隔着铁丝网看里面空军战士训练。他多想是一名战士,乘着战鹰飞向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