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佟满堂很快就清醒了，秦局长也来看过他，还派人送来水果和鲜花，让他好好养病。佟满堂呆在医院里，脑袋却也没闲着。他后悔过后，又觉着一拍屁股走人不是英雄好汉。在哪儿跌倒就要在哪儿站起来，到时候再堂堂正正地离开！再说工业局也没免他，所以住了没几天医院，他就闹着要上班。
佟思英劝他休息，他却信誓旦旦。更让人意外的是局里还把星光厂作为新试点，佟思英宣布完文件，正式向父亲说，“你可以向局里提出休息了。”
“不，文件又没让我退休，我会干到老！”
佟思英看着父亲，又看了看弟弟眉头皱在了一起。佟满堂坚持上班，谁也无法说服他。连周洁琼觉着老头趁这个机会下来得了，别把老命再搭上。她想让儿子来接班更不可能。
从医院回来，佟满堂就捣鼓他的发展报告，送到局里。秦局长看完主持会议，最后同意让他接着干下去，同时任命佟远斌为副厂长，虽说不满意，起码比以前进了一大步。有了相当的话语权，佟远斌不再坚持死亡疗法，顺水推舟在父亲的方案上尽力去完善。
按说任何人提拔都应该开会宣布，也让新人亮亮相讲讲话。这天佟满堂主持会议，不提佟远斌任副厂长的事，只是让他主持会议，研究改革的具体措施，其中一点就是放权。
佟远斌当成了上任宣言，他说感谢领导和干部职工对他的信任，他有信心和大家一起让星光厂再现辉煌。他讲得热血澎湃，佟满堂却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东西，心里却在琢磨这就是你说的低调啊。佟远斌宣布：为发挥各方面的积极性，厂党委决定将几个大车间改为分厂，制定生产目标，落实奖惩和奖金分配制度……。他同时宣布：拆除第二条生产线，跟上时代潮流搞彩色显像管。
重新定了方向，陆可维满心欢喜，佟远斌推荐他担任一分厂厂长。他却害怕了，连说不行不行，在管理上一窍不通。佟远斌问他觉得谁行，推荐一个来。
他说心里也没数，说不出来。乱世出英雄，这是一个升官的机会，陆可维不想当，袁丽贞认为不就一车间主任吗，有啥不敢的！陆可维说分厂要独立核算，有指标要完成，所有事务都得管。曾由美说他胆小！
“当官是要挑担子的！分厂几百号人不是那么好管的！HB就是个烧红的炭元呀！”陆伯康说得陆可维更不敢去干了。
正说着，曾由美捂着肚子叫了起来。抬人的抬人，叫车的叫车，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她送到医院。等曾文珏来到医院时，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医生宣布已经流产而且不适宜再怀孕。
曾由美躺在手术床上脸色煞白，出来时伸出手拉住了陆可维，只说了一句，“对不起。”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在陆可维的记忆里曾由美从来没有懦弱过，这次抓着他一直不放手，哭成了泪人，陆可维的心已经碎了。他俯下身去抱着她说，“没事的，其实我一直担心，本来就觉得试管婴儿太勉强了。真的不行，我们不要孩子就是。”
袁丽贞看见媳妇这样受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儿子，“你们将来要老的……”
曾由美为流产伤心成这样，说明她是喜欢孩子的，母亲又这么说，倒坚定了陆可维的信心，他想或许到了领养一个的时候了。
其它分厂的头头都有了人选，一分厂还定不下来。佟远斌觉着改革就要大张旗鼓，他在车间走了一圈，回来和他爸商量是不是张榜招聘？
佟满堂觉着这小子肚子里花花肠子就是多，拍板说：“行，就这么办！”
招聘启示张榜出来便引起了轰动，不少工人围着看。组长问车间主任咋不揭榜？他苦笑着说：“你以为还是搞生产？生产销售计划，人财物整个摊子都要负责，我没那能耐。”
田建国跃跃欲试，真正走到榜前却没敢去揭。看了一早上，贴着招聘的宣传栏前人来人去，除了议论没人来揭榜。等到快吃午饭了，车间主任说，“我看，我们车间就没人敢。”
曾健转悠了两小时，希望早点有能人去揭榜，可等来等去，不但没人敢出来连车间主任都怕了。他想想车间几百人，竟然没人敢干，田建国说他怎么也算出外闯荡过，还不试试？他想试试就试试，也不是掉脑袋的事，姐夫在家经常念叨要大干一场呢！实在没人，让我曾健干也无妨。他在人群里东听听西看看，等到十二点，他上前揭了榜冲大家一笑：“兄弟伙些，今天我揭了榜，如果上边用我，还请大家给我扎起！如果不用也算给咱们车间撑撑门面！”
拿着公告站在厂里的几个干部面前，佟满堂虚起眼睛看了曾健足有十秒，分明在问你敢当分厂厂长？
你都当众说了对不起大家，发了榜让人揭，我揭榜了你又这个样子！曾健心想着，但没嘲弄老头。怕他受不住倒下再进医院，姐夫那里不好交待。小小的曾健瞬间脑子转了几圈，他对着一群人说，“啥事不是人干的？”
佟满堂不屑地说，“光说大话没用！你敢当厂长，打算咋干？”
听他这么说，曾健立刻雄起，“你们同意我干，我才有打算！”
“你没打算，我们咋让你干？”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小舅子，还没干就较上了劲。佟远斌对曾健说，“你回去想想，写一份竞聘书来，我们要答辨，你说服了我们，厂长就是你的！”
“写就写，这两年的书也不是白看的！”
“三天，三天之后，你到这儿来当面答辨！”
曾文珏听说弟弟真去揭了榜，一边是担忧一边是高兴。高兴的是他敢承担责任，敢去为几百人的饭碗去拼，担心的是他只有二十几岁，能不能抗得住。更担心的是这要忙上了，媳妇是没时间找了。她拍了一下他头，“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家里说，干得下来吗？”
“现在不是干不干得下的事，我得准备答辨，争取上边让我干！”
弟弟揭榜就像自己揭了一样，曾文钰担心的不行，还没下班就去找佟远斌，说他也太胆大了，这事你得劝着点。
佟远斌一笑说，“我就盼着他去揭榜呢！”他已经考虑过了，在老头子身边当副厂长，这一车间最能发挥才能。别人上台他不好插手，如果曾健上台，哥俩正好可以一起大干一场。
曾文珏听完觉着他俩像串通好的，嘴上不高兴，心却放下了，有他帮着，曾健咋也不会出大错。
“看来老天爷给我们机会了！”她说，“你不但要帮他，还要看好他不能出什么乱子。”
佟远斌抱了一摞资料送给了曾文钰，让给曾健好好看，他说，“我就知道姐夫要帮我！英雄惜英雄呀！”
听说发生了喜剧性的变化，骆一鸣感叹时代要造就两个改革英雄！佟远斌远没那么乐观，他觉着要披荆斩棘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曾健挟着资料袋来到医院，说是来看妹妹，逮住陆可维就要请教几个问题。陆可维知道他准备答辨，让他想办法降低成本，关键是精简人员。
“在哪些环节可以精简，咋精简呢？”
陆可维说你听我慢慢说，看他俩说的来劲，曾由美提醒说这是病房，还有病人呢。陆可维说，“好好好，我给你削完苹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