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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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下了班,曾文钰提着包走到医院门外,穿了便装的田蓉生在路边等着,看见她说:“请你一起吃晚餐,可不要拒绝哟。”她掉转了方向就要走,田蓉生却拦住她说,“我是真心诚意的,就吃顿饭!”

“田蓉生你让开,谁和你吃饭!”曾文珏已经恼怒,大声呵斥他。说完径直就要走,他伸手拉她,“曾医生,你听我说,附近有家餐厅……”

这时,董明俊从后面走来抓住田蓉生,问他这是干啥?看是医院的主任,他立刻气馁了,小声说,“我,我……我想请曾医生吃饭。”含在嘴里的话董明俊也没听清。

“你不要纠缠曾医生了!”董明俊松开他的胳膊,猛一推,对曾文钰说,“曾医生,你上车吧,我送你。”

上了桑塔拉轿车,董明俊坐进去开车而去。田蓉生望着车出了大门上了马路,心想这个董主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要不是他,指不定要多难堪,坐在车上的曾文珏感觉很幸运。她正想说谢谢,董明俊像知道她要说啥,笑着说,“你不用谢我,他不敢咋你的。”

好像一下熟悉了很多,曾文珏说,“在蜀都机械厂时他就追我,后来结婚了他还来找我,我丈夫打过他,他还是磨皮擦痒地。”

董明俊哦了一声说,“那今天这种情况,最好别告诉你老公。”他像很了解似的说,“男人嘛,可听不得这些。”

“那是。”

曾文珏点了点头说,两个人好像形成了默契。

星光厂受体制人员的拖累,CB产品成本上升价格高企,利润勉强够还贷款。无论是设备维修还是再扩大生产,都没有了多余资金,佟满堂一筹莫展!

骆一鸣让佟远斌回去见见父亲,帮着星光厂走出泥潭。佟远斌认为已经不是星光的人了,“当初我是副厂长说他都不听,现在他更不可能听了!”

两人实在不忍心看星光厂拖下去,可他们也没办法。

沙河水汩汩的往东往南,对大东郊没有任何的留恋,昼夜不停的流着。坐在河边的佟远斌从水声中听出一丝悲鸣,是对星光厂将死的预告,还是对它必死的悲伤。他觉着寒意从水面升来,穿透了棉衣,直达心底,他不想看着父亲经历这样的打击,也不想看着万人大厂轰然倒下,可他无力撑起。坐了很有一阵,腿都坐麻了,起来一下没站稳差点摔下堤岸。等他站稳了,骆一鸣说天凉了咱们回吧。

一年前的蜀都跟眼前星光厂几乎一样,进行了股份制改造,这才找到了方向。成功的路不明白父亲为啥不走?佟远斌还是找了父亲,他说,“股份制改造也算有点经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出一把力!”

佟满堂总算有点动静,他说,“行了,别说了!我们自己可以搞!”

看他还是这态度,佟远斌说,“只要搞就有机会,最好尽快!”说完就走了

儿子走了,佟满堂在桌前坐了几个小时,直到把茶喝的没有茶味才躺下。不习惯别人指点他该咋干,更不愿意别人说他老了。改革也改了,人也裁了,CB项目也上了,可还是不行,佟满堂不知道为啥!佟远斌总是说要变,不停的变,可每变一次都是大笔的投入。就说这裁人,裁谁不闹腾,裁一次他都要难受好几天。这CB项目才几年又不行了。佟满堂想了半夜,改,再改,这就是改革。

第二天佟满堂主持会议,决定进行股份制改造,将星光厂更命为星光股份有限公司!参加完会议佟思英感到难受。说的是改革,可父亲分明是咬着牙,打烂牙齿往肚里咽。这一刻她真觉着父亲真老了。

这次的改制动作比较大,厂里宣布凡是星光厂的职工,都可以出钱当股东。

政策出来后,陆可维说凡是关系在厂里的都可以买股权证。袁丽贞说买了股票,要是政策变了,,钱就白白扔进水凼凼里了!一家人正在讨论,到底能不能买谁也没有主意,陆伯康回来说:“厂里号召,咱要带头响应。”

就在众说纷纭时,曾健却来了精神,他给曾由美普及股票知识,说,“星光厂是原始股,拿到手就可以翻几倍的!”说着从皮包里拿出五颜六色的票证来,“看看,这是市面上在流行的股权证,有倍特,乐电,告诉你们,眼下我就在捣腾这个!”

此时的成都正处在股票疯狂交易的前期。国家在上海和深圳成立了两家股票交易所,让企业资产上市融资,也让老百姓的资金有了去处。成都也在申请办第三家股票交易所,红庙子却红火了!市中心的锣锅巷和鼓楼街之间夹着很短一条街,就是红庙子。历史上许多人将家里用不完的票证,邮票粮票布票自行车票都来这里交换,形成了无价票证的黑市。后来从国库券开始,有价证券也来这里买卖,而现在股份权证出来了,国家又提倡老百姓买股票,红庙子便成了股票交易的代名词,一夜红遍了全国。说是一条街不如说是开放的交易市场,两百多米的街道上摆满了小桌子,上面码着一扎扎现金,桌边招牌上写着可买可卖的股权证!

自从俄罗斯生意停了以后,曾健就转战这里,已经干了几个月了。他组织了一帮人,有的在各个厂矿找原始股,有的在守摊,有的当掮客,股票交易玩的溜溜转。现在星光厂要发行股票,他又一次看到了赚大钱的机会。

“星光厂要发的就是这玩意儿!去看看吧,如今个体户、炒邮票的、倒烟酒的,卖服装的都到红庙子来了。除了农民,各行各业、各种文化层次和年龄的人都在炒股!”曾健说的起劲,曾由美来了兴趣,让他直接说咋赚钱。曾健让赶快打听清楚,看能买多少?

“每人可以买二十股,一千块钱一股要两万块钱。”

拿出计算器,曾健算完说,“按照红庙子的规矩,原始股的话,一般可以溢价四到五倍。”

这不是天下掉馅饼!曾由美不相信能赚那么多钱!曾健让她别嚷嚷,说,“你们赶快去厂里登记。红庙子的事别告诉他们。弄好了能大捞一把!”

“咋捞?”

“等工人把股权证拿到手,我出钱全买过来!千万别露马脚!”

虽然不知道能赚多少,听着都很过瘾,曾由美两眼放光仿佛是捡了个大砣金子!她先在几家人中间鼓动了起来,然后来红庙子看看情况。确实像曾健说的,街上全是人,人人拿着股权证。一排排在小桌上是一摞摞的人民币,桌边小木板上写着各种股权证的名字和收购价。朱东几个守在摊位上,忙着收钱,桌上放着几十叠人民币。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街上人一点都不见少,朱东见面伸出两指头,对曾健比划了一下说,“今天赚了这个数。”

曾由美问是多少?“两千?”曾健笑嘻嘻地说,“十倍。我这里五个人,每个人的指标是一万!完不成不准离开!”

曾由美心想赚这么多,问晚上还舍不得散?

“即是夜里十点钟来,这儿还有人在交流!钱这东西太迷人了,压根儿不觉得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