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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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甘尚未至忐忑却来

李维军中专毕业了。他如愿被分配到了城里的政府机关做秘书。让他无比满足和兴奋的是高思任也被分配到了同一城里工作。他为自己的愿望顺水顺舟的实现常常笑出声来。

第一天报到,李维军走进单位,胆怯的步入大厅,眼前空间宽绰,顿感身心舒适。想到以后就在这里上班,他自信的挺挺胸膛;又想到自己家的大院,比这政府大院阔绰不知多少倍了,自豪感油然而生;然而想到自己从小居住的促狭的屋子,大院内大房子可望而不可住,又顿感颓然。

李维军四顾逡巡,在走廊里态度谦逊的问了几位来往的人,找到报到处,见里面坐着一位女士,小心翼翼的过去说明来意。女士的脸色褐暗,紧板的面孔让她显得更加想让目睹者避而远之。他看着眼前冷漠的人,感觉自己在和一具会开口的尸体说话,他顿时感觉到了这扇门内不轻松的氛围,一扫刚才入门时的喜悦感。

报到完了,从里面走出来,按照报到处的指派,李维军去找自己的办公室,刚出门,就见两男人迎面走来,看见陌生的他,面无表情。他连忙让路,就听两人道:

“以不要脸的方式要脸,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就是,只听说得理不饶人,呦呦,还第一次见:无理不饶人!不要脸的至高境界!不要脸的破鞋!”

李维军等那两人走远,才松了一口气,去找自己的办公室……

刚刚来到人际陌生的城市,李维军感到了孤单,他时不时去找高思任。工作的第一周,她送他一小盆植物,盆边上粘着标签,上写:葫芦藓。

李维军把花带到办公室,放在办公桌边,闲暇无聊时就端详这矮小植物体:绿绿的颜色,饱满的直立着,高约二三厘米。茎从基部稀疏分出细枝。长舌形叶簇生茎顶,叶端渐尖。蒴帽如兜,还有长喙,恰似葫芦瓢状。他看着,心里甚是喜爱,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高思任要送苔藓类植物给你自己。这东西,夏天家里的破土墙上到处都是,甚至树皮上也有,再常见不过了。这天他再见到她时,忍不住问道:

“你送的苔藓绿绿的,我很喜欢,但是你为什么送它给我呢?”

“呵呵,你不明白?”

“……”李维军摇摇头。

“苔藓植物生命力强,有水的地方就能活,不管土壤贫瘠与否。植株矮矮的,稳稳的,任何时候都不惧风吹雨打。”

“哦……”

“除了植物名,我给它取了个属于你的名字,在花盆地下,你回去看看!”

“好,好!”

……

诚如覃红星多年所期盼,她终于要熬出头了。长子李维军不仅有了在他们一家看来体面的工作,而且还带了一位文文静静的姑娘回家。这让全家人顿时刮目相看。最小的妹妹李维娟对哥哥说:

“大哥,你太能干了,以后什么都不用妈操心了!”

李维娟一句话,逗得全家人都笑了。

李维军的顺利让覃红星松了口气,但又想到其他孩子,心里的包袱依然沉重。

高思任不仅姓高,人也确实高,身高比李维军还高点儿,虽然没高出多少,人白白的,举止端庄而又柔和,颇有文秀之气。

高思任第一次接受李维军的邀请拜访李家,给覃红星的礼物是一幅远山的叠嶂的刺绣图。她笑着告诉覃红星,从小外婆就教她刺绣,因为听说家里全靠伯母的一双手“绣”出来,所以送给她这幅图,说是请她给评评。她哪里能评!打开图,是人就可以看得出绣工远在覃红星水平之上。如果说覃红星在绣生活,而这幅画的作者则是在绣艺术。

看着画,覃红星很是欢喜,觉得这未来的儿媳妇,不仅人秀气,心更秀气,还有什么挑剔?她有意无意的和高思任聊起了家常:

“小高啊,你外婆交你刺绣,可见她手很巧!她以前是大家闺秀吧?”

“哪里,我倒是听外婆说她认识的大家闺秀都不擅长捻针拿线的。”

“哈哈,这样,那她家也一定不贫困,穷人家捻针拿线还不是为缝缝补补,谁会悠闲心情琢磨把花绣得这么漂亮。”

“嗯嗯!”

“家中除了父母外,还有什么人?”

“还有外婆,其他就没有了!”

“你没有兄弟姐妹了?”覃红星略感惊讶的问。

“没有!”

“那你爷爷奶奶他们就不介意你父母只生养一个女儿吗?”

“我父亲很小就没了父母在身边。我的祖父参军去了台湾后,我的祖母就改嫁了。父亲是由他的祖父祖母抚养到少年。少年时,他的祖父祖母去世了,他就靠吃百家饭穿百家长大。而我外婆是我母亲的养母,外婆一向和善少语,从不提重男之言。所以我们家不似你们这般根基深厚,也就没有这么讲究。生男生女生多生少都没人介意!”

“哦,哦……”覃红星没再问下去,她心里却感慨良多。

李家,这算什么大户人家,除了一个烂摊子大之外,一无所有。讲究,也着实是穷讲究,还让儿女们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她看看眼前这个丫头,有点羡慕她出生在一个让她没有背负的门户里。她觉得儿子选择这位思维简单纯粹的姑娘是正确的,以后组成了家庭,不会增加伦理纲常思想的砝码沉重。李家赋予儿子的肩上负担已经够重了,如果女方家也有种种讲究或者理念,他会撑不住,会被压垮。不能让他再续重了。

高思任虽然第一次来李家住,第二天早早起床,起来帮李家做粗重的农活,丝毫没有挑剔李家穷薄的意思。李家上下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转天后,她要回城里上班去了。

覃红星和丈夫李民源商量,按照婆婆遗留的嘱咐,既然已经确定高思任做儿媳无疑,就可以给她一枚翡翠李子作为下定了。覃红星问丈夫什么时候给小高时,李民源完全认定了这位未来的儿媳妇,告诉妻子:

“我们现在家里还不宽裕。她来了,我们也拿不出什么贵重之物表示对她的认可,现在就趁她在,把翡翠李子当面赠给她,定下吧!”

覃红星道:

“人家才初来乍到,给了恐不合适,况且这李子给了就再也不能要回来。”

李民源听了固执的只回了老婆子一句: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就认定这个人是大儿媳妇了。”

高思任要走的前一天的晚饭格外丰盛,李家多年未敢放开吃的猪肉摆满了桌子,还炖了一只大公鸡。饭桌前李民源端着酒杯,喝了个半醉,笑得散开了满脸的皱纹,看看犹豫的覃红星,催促她快拿出翡翠李子:

“给,快把翡翠李子给小高,我很满意这个孩子,文文静静的,懂规矩,有妇道!必定旺夫!旺家!”

李家儿女发现,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父亲舒心的笑。覃红星也主意到丈夫笑了,以前看到他笑还是婆婆在世时。但那时,是无忧无虑的笑,现在应该是心满意足的笑吧。

“……”覃红星要说什么,被丈夫后面的话噎住,竟然忘了,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抬脸微微笑了笑,郑重的把翡翠李子交到了高思任手中……

关系到李维军未来生活的翡翠李子主人有了举家满意的人选,全家喜气洋洋。晚饭后,李民源悄悄到母亲、祖母及众位伯母的坟前洒泪相告。他在她们坟前歉意自己还没找到祖父和父亲等人的墓,絮絮叨叨李家后继又将有新人了,即使他完不成,也会交给后人继续去做,让她们只管放心。哭罢良久他才转回家去。

翌日,李维军带着高思任一起又回去城里去了。回去的路上,李维军看看身边自己的翡翠李子主人,感受到了新的动力和责任,暗暗发誓,要好好工作,支撑起自己未来的家,振兴李家的未来。

李维军的直接上司是单位的一把手——县长曹广武。曹县长虽为一把手,却很有绅士派头。报到时他微笑着表示非常欢迎这位新来的部下。工作伊始,县长对他这位新部下态度平易和气,而不似其他同事,一天到晚不是挑剔他做得不合规矩时阴阳怪气,就是他做对了时虎视眈眈的,序齿排班的警告写在对着他的张张或漫不经心或洋洋得意的脸上。

几个月过去,李维军到单位迎来了第一个年尾。年底各种会多了起来,他第一次经历年底的各种总结汇报的会议,感觉应接不暇。这天开会,通知好的时间又改动了,没人再次通知他。他在楼下晒着太阳提前等会议开始,等他掐点会议快要开始了,就赶紧跑会议室。可是,他冲进会议室,发现会议竟然已经开始了。他刚坐下,签到表传来,刚签好,会就结束了。他莫名其妙,坐在他一边的同事小声道:

“会议时间改了,你不知道?”

“……”李维军摇摇头。

下午又开会,他按时出去,竟然找不到会议场所,转了一圈,才从端茶倒水的大妈口中得知,会议分在大、小会议室还有县长办公室内。他分在县长一组,赶紧赶去。他转身的瞬间,大妈一脸鄙夷泄露无余。他跑到县长办公室门口,停了两秒,推门进去,所有人都看向他,他突然感觉脸红耳赤……

第二天照旧开会,他早早去了会议室,组织会务的白明看见他,过来小声道:

“小李,需你参与的会还没开始,现在是县领导在开,他们开完了再来!”

尽管对方小声说明,但见一排整齐的坐着的只有领导,他还是窘迫的脸红了。

尽管到了单位时间不短了,但是李维军面对同事们一张张高傲的面孔,仍然十分拘谨,甚至感到有些惶惑。他不知道这些面孔下的变化的各色表情哪一种是真诚的,哪一种是虚假的。看见这些人的脸面,他就想起了自己以前所在的村庄里的村民们,他们就是这样刻薄的注视着他们李家的人,以为离开了李家庄子,就可以躲开这种眼神,没想到,依然没有摆脱这种轻视甚至鄙视的眼神,他不由得感到无从发泄的压抑!想改变!如何改变才能彻底的逃开这些令人压抑的眼神?才能彻底的改变身心所处的窘境?

这天,他一如既往,早早来到办公室整理文件,不知过了多久,冷不防涂脂抹粉的纪楼青突然闯进来,提高了声音恶气对着他就劈头盖脸的大骂。李维军被骂的先是惊讶不已,一句话说不出,气的浑身哆嗦,后来他想分辨,想知道究竟,可是破落户不紧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还走哪里跟着他骂到哪里。直到有外人人来了,纪楼青才趾高气昂而去。直到下午,他才知道,领导让纪楼青送过去的文件不见了,她推说是李维军没交给她,还跑去骂他。

李维军的心情一天都沉浸在愤怒之中,无处发泄。下午下班,他快速离开单位,去找高思任。

高思任见到李维军,一眼看出他满怀不悦,而且是相当不悦。她并没有追问原委,而是提出让李维军请她喝羊肉汤。说自己最近听人说城东一家羊肉汤馆非常不错,今天一定要去尝尝,而且想要让李维军陪着去。李维军点头答应。高思任立刻开心道:

“我一想,竟然就如愿了。这只因为有你在!”

李维军没想她的话,跟她并肩往前走。走了一段距离,被愤怒紧撑的心脏松弛了点儿,又走了个把小时,竟然还没到地点,他浑身疲劳,已然无力愤怒,只想快点儿到达喝羊肉汤的地点,就问高思任:

“怎么还没到?”

“快了,快了!”

李维军听到“快了”,就提起酸胀的腿加快速度,可是走得又没了力气,叹着气又问:

“快到了没?”

“快了,快了!马上……”

就这样,在李维军几次三番的问“到了没”、高思任回答“快了”中,他们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到了城边的一个小羊肉汤馆。羊肉汤馆陈设都很简陋,都过了饭点儿了,还热气腾腾中人来人往,看来味道应该确实不错。

店里没有空桌,他们挑了一个能坐下的两个人的桌角坐下。李维军要了四碗羊肉汤,看看高思任道:

“累坏了吧,走了这么久,我们一人喝两碗。”

“啊,这么大碗,我只能喝一碗。快去退一碗。”看着坐在旁边正喝的人端着一个个大碗,高思任连连摇头。

“好吧!”李维军也不勉强,他不想起身,就坐在那里,对着店家嚷嚷:

“老板,退掉一碗,我们要三碗!”

店家答应着。冒着热气的羊肉汤很快端上桌来,还有免费赠送的一叠煎饼。他们大口吃起来……他们都觉得这是最近吃得最好的大餐了。

吃得差不多时,疲乏也缓解的差不多了。这时,桌子对面的两个小年轻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们时不时瞟向高思任。高思任觉察到了,却没做声。李维军并没注意到。他还想吃个煎饼,看见店家端羊肉汤忙不迭,就自己端起碟子去找店家加。

看见高思任的同伴离开,桌对面一个头发稍长的小年轻微笑着对着她道:

“妹子,他是(你)什么人啊?”

“他是政府的秘书!”

“噢,是政府的官老爷!”

“应该工作才没几天吧?”另外一位头发稍短却梳得一丝不乱的小年轻问道。

李维军折回来,看着他们和高思任说话,一脸不悦,开口要呛回去,却被高思任制止了。高思任抢先回问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工作稍长点儿,以他的单位,谁还会到这样的地方吃饭!”长头发小年轻胸有成竹道。

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李维军甚是不悦。刚拿回的煎饼他也不吃了,起身去付饭钱,打算尽快离开。

“哦……你看着年轻,想不到还蛮有社会经验嘛!”高思任看李维军起身去付饭钱,没有动身,依然和对面的两位饭友闲谈。

“妹子,你结婚了吗?”

“结了!”

高思任以为说“结了”,谈话也就终结了,没想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变,继续问道:

“你丈夫是做什么的?”

“我丈夫做什么全凭我旁边的秘书安排!”她说完就站起来,拉着付完饭钱折回来的李维军走了。

“哦……”

“哦什么!不对!她的意思就是她丈夫就是那秘书!”短头发醒悟道。

“为什么?”

“你傻呀?他才工作没几天,他能安排谁?只能安排自己!所以……”

“噢,噢……”

他们走出很远看见那两小年轻还坐在那里争论的样子。高思任回头看看笑道:

“两个小混混!”

李维军不悦道:

“有什么好笑的!以后少跟陌生人搭讪,尤其是男人!”

“为什么?”高思任侧过头看着李维军,故意问道。

“因为你的事,我希望都归我管!而不是别人来……”

“来什么?”

“来干涉!”

“好,我知道了!以后只让你干涉!”

李维军听了,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

高思任看见终于露出笑容的李维军似乎心中怒气消散,走了一会儿,道:

“我们打车回去吧!我好困了!”

“好!我也是……”

送高思任回去后,李维军自己也回去早早歇息了。但是憋屈依然潜藏在心里,睡到半夜,突然惊醒,憋屈浮上心头来,他回想被骂一事,才发现这世间有得理不饶人的人,已经让人头疼,然而竟然还有无理不饶人的破烂货,这可真真真是让他气愤。

李维军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深深地陷入恐慌、无奈、孤寂和无助的感觉中。他开始学着喝酒抽烟,并且加深言不由衷、察言观色的功课的研习。他思谋着当务之急是要把对他态度还算不错的县长的心捋顺了。

看着李维军每每在县长面前手快脚顺,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单位人都开始烦他,做法就是不停的打小报告,想尽办法给这个脚底下没有根而竟然还心气颇高的新人穿小鞋、揪小辫。

办公室里,李维军猜不透到底有多少鬼,他们当着他的面说话时常常是叽叽咕咕耳语,这让他感到恶心不已,心中骂狠狠道:是吃了屎,又从嘴拉出来了吧!说句话动则把嘴巴这么掩着那么捂着的。

尽管单位人藏着掩着,慢慢的,李维军依然明了了有人在背后给他掘坑的事实。一想到那些添油加醋胡打小报告的人,他就感到头疼。每次进入办公室,看见四周都是长长的面孔,神情鄙薄阴沉,仿佛阴沉冰冷的灰色大理石,他就想逃离。可是维系生活的微薄的工资犹如一条把他系得牢牢的皮筋,无论怎么样想逃,都会把他又弹了回来,老老实实的无奈的坐回去……

虽然李维军在单位里背负众矢,渐渐的,单位人注意到曹广武县长竟然似乎对他赞赏有余,这使得同事们也随之改变了态度,也不再当面对他表现出很是厌恶轻视的样子,反而对他表现出了客气。他也知道,之前他们是阴违阳亦违,现在是阳奉阴违。但是,管他们呢,反正连一把手都对自己赞赏有加,而自己也只看一把手的,其他人你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总之,嘴是长在你们的身上的,我做好我的事,就行了。他无数次无奈无助的对自己这样说。而他也知道,无论这些人使什么绊子,他都要往前走,绝不能退宿,退缩就只会毫无立足之地。有时候觉得李家庄子还是可爱的,虽然庄里村民冷眉横眼,但是大多的时候见不到他们,也就不需要动则紧张对峙;然而,单位里刻薄的嘴脸,除了休息或者节假日,哪天都不可避免的面对。只是一把手对自己的赞赏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觉得无暂时还无法琢磨确定,只能仔细观察、小心对待,千万不能丢失了这根支撑自己适意空间的拐杖……

除了顶头上司这根拐杖外,李维军还有一位知己可以全心信赖。那就是自己的翡翠李子的主人高思任。想到她,他就备受鼓舞,就觉得有了奋斗的目标,还有为生活拼搏努力的责任。

高思任和李维军一起来到这座小城市里工作,不过不是在李维军的单位,而是在教育委员会。两个单位距离比较远。他们平常日无暇见面,只有周末见面。一般都是李维军去找高思任。表面上是李维军挺勤快,高思任一直都挺感动,实际上他更多的是为活动一下身躯,换换环境,舒展一下在单位里备受压抑的身心。

这日,又要周末了,高思任恰好无事被允许早下班。她就提前出来到李维军单位来找李维军。他见到她,心里顿时阴霾散尽,下班了,提出带她出去走走。他们刚从单位出来,迎面遇到了曹县长。李维军连忙向这位对自己一向和蔼客气的上司弯腰打招呼,没想到曹县长打量了一下他们,脸拉得长长的,冷淡的嗯了一声就走了。

上司一向微笑和气对他的表情竟然发生了变化,李维军立刻就敏感的觉察到了,但是他没有对高思任说。他觉得说了,除了说明自己无能以外,没有任何意义。她听了虽然会安慰自己一番,但心里也许还会嘲笑自己吧。他不能在在她的面前表现出缺乏自信心的一面。

送走高思任后,他郁闷得整个周末都很不愉快,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让他觉得平日公正和气的上司怎么突然就对自己拉长了脸了呢?他反复揣测究竟是哪里做得没有令对方满意。但是费尽了脑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一天的喧嚣后,暮色降沉。李维军觉得住处狭小憋闷,就出来透气。走在马路上,他感受到夜风宜人,却不知所向,不知不觉朝办公室走去,一进大厅,迎面撞见宋明清。他连忙朝老宋打招呼:

“宋老师,才下班?”

“哪里!今天请假没来,下午有朋友来访,放了个文件在办公室,想着明天一早用,所以过来处理一下!你这是又要加班?”

“不是!心烦,无聊!瞎逛!”

“哦,没事的话,一起去喝杯茶吧!”

“这……您方便吗?”

“方便,走吧!”

李维军跟着老宋从单位出来,左拐右拐,到了一处闹中取静的幽僻院落。走进门,他四处打量,见布局干净雅致,有两张相隔较远的桌子前各坐着几个人,他们说笑斯文,与街边餐馆酒店的吆三喝四甚至面红耳赤的情形截然不同。宋明清招呼他坐到一隅,立刻有人过来招呼,客气相熟的态度让李维军明白他们显然认识。他转念一想,这个小城里,老宋这样的财势顶尖的人物定是几近人人皆知,出入高朋满座,到这里来别人认识,不足为奇。招呼他们的人走了,很快穿着整齐的服务员上了一壶茶,还有点心。宋明清招呼他道:

“小李,尝尝这里的清茶,去去心烦之火!”

李维军拘谨的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然后道:

“好清香的味道!”

“我常来这里喝茶,味道不错,环境也不嘈杂!”

“嗯嗯!”

“下了班,就别再为单位的事烦心!也别想那些目前欺压你的小人小事。”

“下了班,清静下来,一人个人更容易想起单位里那些媚上欺下的马屁精,更是糟心不已。”

“单位里一天围着别人转的是狗,何必跟那些哈巴狗置气。哼,狗仗人势虽然最好混日子,颇受宠爱,貌似风光。狗的主人一天跌倒了,狗也就完了。独立、理性才是一个人混世界的王道。”

“可是单位里,越是小人越混的如鱼得水……”

“不见得。你要知道:高高在上无端批斗他人的人,有一天被抓,而被却批斗的人却都依然好好的……”

“嗯嗯……呵呵……”听老宋这样说,他差点儿笑出声。

“这不是笑话,是事实。给别人穿小鞋的人,最后小鞋多会牢牢的穿在自己的脚上。”

“……”李维军没有再笑,略有所思的点点头。

“听说单位里调走了一个人?是谁?”

“甄肖花!”

“呵呵,肖花,笑话,果然名不虚传啊!”

“为什么?”

“你知道单位人常常提到的‘破鞋’是谁吗?”

“……”李维军一听,摇摇头,同时睁圆了眼睛,盯着老宋。他此时想起了自己来单位报到的第一天就听到有人骂“破鞋”的情景。

“就是这位大神!”

“这人……最经典的动作就是撩头发,在男人面前撩,在女人面前也撩,擦着浓浓的脂粉,浑身散发着化工厂的香精味儿,一撩头发味道散的更远,熏得人喘不动气!所以闻到那气味儿,看都不看,就想赶紧躲远……所以不知道她就是我到单位报到的第一天听到老钱和老何骂的那个人。”

“呵呵,你不喜欢的味道,有人喜欢呢!现在喜欢这味道的人走了,她也呆不下去了……不提这种不入流的‘乡非’了……”

“您这么强的能力,却在单位闲着,而且还闲的这么心平气和,简直就是人生存的楷模!太让我佩服了!”

“闲着么,那是在单位。我可是从来不浪费活着的每一天。我的能力,他们不用我,难道还不允许我自己用我自己吗?”

“啊!啊……”维军凝神想想会心笑了。

“怎么样?茶味道还不错吧?”

“嗯嗯!幽香回味!对了,宋老师,单位里没有猫,为什么常有人提‘那只猫’?”

“呵呵!‘那只猫’也是甄肖花绰号,有来历的。非常有意思。据说,有一天晚上,门卫看见一个女人的影子墨黑溜进某位领导的门。门卫自觉失职,就大力查究究竟是何人。结果那位领导站出来说是一只猫。门卫傻不拉几的强调那个黑影会开插着的门,还会关门,绝不可能是猫,还四处追查,这样一来,就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那件事。于是有人好奇就到处问:那只猫到底是谁?当然以群众的雪亮眼睛,很快就缕清那只猫是谁了。这样一来,‘那只猫到底是谁?’的绰号就流传开了,后来干脆简化成‘那只猫’。”

“哈哈……那只猫,还真以为是只猫!经常听人提,甚至以为是只名贵或者特别的猫!”

“你这么想恰好对了,难道还不特别吗?”

“呵呵……特别!特别!”

喝着茶,又聊了些职场上牛头马面的事,李维军心绪轻松了些。天色不早了,夜深寒重起来,他们喝完茶,离开茶室。

回到住处,李维军洗刷好躺在床上,回味着老宋的话,渐渐宽心安心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