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别动(2)

刚才，和孟晓彤说话的那个声音，居然，和李子孟“消失”之前当年的声音，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可，对方真的就是李子孟本人吗？

还是，仅仅只不过是一个声波质地上的纯粹巧合，而已呢？

情急之下，动不得、看不到、说不出话的孟晓彤只能通过腹腔、鼻腔的气流来让喉咙中部的声带产生震动。

她只能在地上蜷曲着，不停地嗯嗯、哼哼、呜呜起来；然而，她是多么希望对方还可以再多说几句话呀。

但其实，此时此刻，孟晓彤最最最需要的，还是自己眼见为实、最终确认的那个环节。

只可惜，她感觉自己等待了很久，对方也没有再继续言语。

时间仿佛骤然地静止于此了，一般。

孟晓彤通过触摸和默数着自己脉搏的频次韵律，来估算着分秒的缓慢流逝。

她知道，自己这时的心情是十分紧张的；因此，在对精准时间的感知方面，哪怕是短短的几秒、十几秒，也会让她觉得，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似的……

“对了，他刚刚提到的是‘捆妖藤’三个字吗？”

紧张过后，当理智重新回归到思维能力的主导地位之时，孟晓彤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并非已经重返回了她本应该在的现实世界中，而是，还应该身处于九小寒所在的玄古大陆上。

因为，她被绑在身后的右手，在无意之间，居然摸到了自己左手腕上、那串原本属于九小寒的仙藤手链。

这仙藤手链，是在九小寒十六岁那年，十七师弟悟彦亲手编制、赠予她的生辰礼物。

在那位最爱四处散播清心观花边绯趣儿、最爱在大蓝枝树下宣讲“清心派式脱口秀”的八师兄悟戒，曾经在他最擅长、也是他最磕的“小十三”和“小十七”的cp故事中，这手链，被众所周知地认为是，能够证明二人已经确立关系、最为关键的“定情之物”。

那么，“捆妖藤”和清心观随处可见的那些“仙藤”，又有什么关联和区别呢？

那些个鬼东西，到底是些什么物种？

它，拥有着怎样的化学成分、生物特性，以及会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发生怎样的物理变化呢？

孟晓彤暂时也不知道这确切的答案。

除了对“捆妖藤”的好奇之外，另外，在她的脑海中，还不断地回响着，那个拥有着与李子孟完全一致的声音，刚才在最后的最后，他提到的那个满满省略号的“最后”。

“对方所说的那个‘最后’，到底会是怎么样的呢？”

“小哥儿，你完全可以先把话说完、再选择断气，即便那样的话，你也是应该来得及去地府报道的吧？”

在孟晓彤深深的心底里，宛如浮上了一层白花花、厚实实的冷霜。

她，不能死！

——至少，在这个极为关键的节骨眼儿上，她还还不能死！

孟晓彤的意识，这才好不容易刚刚从九小寒的那个蓦回梦魇之境中“生逃”出来，也才刚刚重新拥有了可以控制身体运动的基本能力！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很快还要面临不得不去死的结局！！！

更何况，九小寒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是九小寒的“自我牺牲”，换来了孟晓彤意识的暂时“自由”！

相比颜控的程度来说，孟晓彤不得不承认，她自己确实是一个倾向于更偏重“声控范儿”的御姐妹子。

一时之间，她竟然对那个声音，有些着迷、有些移情了！！！

当然了，与其说，孟晓彤是务必希望，对方就是李子孟；倒不如说，她已经渐渐地把对方当做了李子孟，来看待了。

在以往那些美丽而烂漫的青少日子里，无论李子孟说什么，孟晓彤都会坚信不疑。

而，当下，面对着这个与李子孟不差分毫的声音，孟晓彤居然也选择了相信。

孟晓彤暗自地默默碎碎念着：

“拜托了，小哥儿！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你到底是谁。但是，如果你能再回光返照一下下，告诉我‘最后’会如何；我孟晓彤向你承诺，只要我活着，一定尽我所能地报答你的大恩大德！言而有信，使命必达！”

在她自己亲身经历了那一系列、为期八十天“易维茧房”的所有任务，“使命必达”这四个字，几乎已经快要刻录到了孟晓彤全身里外的每个细胞里、快要完全渗透进她所有的血液和骨髓中了，似的。

正当孟晓彤想到此处的时候，对方就好像特别擅长隔空读心术、能够清楚无误地听得到她的心声，一般：

“最后……你，你会在无尽的绝望之中，周身疼痛至麻木而死！”

那个更为低缓、空灵的话语声，又一次从距离孟晓彤身后约莫两三米远的地方似有似无地传来，比他先前那几句话的语气，更慢、更轻、更虚弱了。

“什么？”

在几乎于死一般寂静的黑暗之中，对方又突然来这么一句，也着实让孟晓彤的后背吓出一身冷汗来，她的心又跟着突突地猛跳了三五下。

绝望无尽？疼痛而死？

在对方又一次陷入沉默的同时，孟晓彤继续尽量让自己保持住尽可能相对冷静的思考能力。

首先，她已经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出现任何的幻听错觉。

目前看来，那个声音之所属，无论是不是李子孟本人，至少，他还活着——准确地说，对方尚且还算是一个……活物！

对，没错，是活物！！！

姑且，孟晓彤先在私底下这么称呼对方吧。

那么，除了这个“活物”之外，在自己近身之处的周围环境中，还，有没有其他不可预知、或者是超出她常识认知的“活物”存在着呢？

孟晓彤可以想象的出来：

在九小寒所在的这个玄古大陆的世界里，纵使出现了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也不能算得是上什么灵异而费解的稀奇之事！

要不然，这天地凡尘之间，倘若无妖的话，那位清心观观主、无为子道人又怎么会在短短的二十年里亲自培养出了数以百计的御用猎妖卫来呢？

自从侥幸着“生逃”出了九小寒的那一场蓦回梦魇之后，孟晓彤的意识，已经基本可以渐渐地完全控制九小寒的身体了。

只是，手持着燕北国大双科硕士学位毕业证的孟晓彤，她也很难以解释得清楚：

眼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这种“灵异”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这些已经脱离开自己现实身体的意识，又能在九小寒体内“停留”多长时间呢？

在以往进入“无字碑通道”里的那些世界时，时间流速的相对比率接近于1:365。

但是，在已经完成的80个任务过程中，都是有着明确的时间限制的，一般是从午夜零点开始计算，到日出之前的那一刻。

倘若，按照孟晓彤这一次进入“无字碑通道”的当天零点算起，日出时间是6:57——那么，她最多可以在这个世界里“逗留”最多100天的时间。

100天！！！

——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很多。

在“帮你找找App-易维茧房互助协议”的违约和免责条款项目的相关文字说明中，对方也只是提到了“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当日的指定任务内容”，“如在规定时间内未能完成，则协议自动失效，后果自负。”

协议失效，后果自负……？？？

——这是一条要多不负责任、就有多不负责任的免责声明啊！

当初，孟晓彤和对方签署协议的时候，为了能够尽快获取到有关于李子孟的准确下落，她就没有考虑过给自己留任何余地和后手。

换句话说，她是一直抱着必胜的自信去完成那八十个“互助”任务的，当然，事实证明，她也是拥有着能够担得起这份自信的综合实力的！

可，在过去八十天里，每一次的任务，她不仅是顺顺利利、漂漂亮亮地完成，而且，基本都是提前完成的，所以，她会早早地就从“无字碑通道”里回到自己的员工公寓、完美交差了。

因此，她也不知道：

如果这一回，自己延迟了，结果到底会是怎么样的？

不管是由于“无字碑通道”存在着某种“意外墓穿”的系统漏洞所致，还是这里就是她的第八十一个任务所在的目的地，孟晓彤都得接受眼前的现实。

如果，是后者的情况；那么，也就是说，孟晓彤必须得赶在现实世界的天亮之前，找到离开这个玄古大陆的“出口”。

可是，现在，别说“确定任务要求”、“完成并找到出口”了，就连她的身体想要轻微地动一下，也是异常艰难、无比痛苦的。

她尽量保持着这个扭曲难受的被捆姿势先不动，腾出自己一部分大脑细胞，又重新捋了一捋，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这件事情：

她自己的意识和九小寒的意识，曾经共栖于同一个身体体内短暂数日；

由于她无法影响九小寒的决定、也无法左右九小寒的行动，不得不跟着她深夜破界出山、离开了清心观；

可，却怎料，刚过了半山腰，却只是因为雷暴闪电引发的雪盲症，让九小寒不小心从半山腰摔了一跤、不省人事了；

在这个什么都看不见、“漆黑”无比的鬼地方，不知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她从九小寒的那个蓦回梦魇中再次苏醒过来；

紧接着，随着全身感知觉系统的渐渐恢复，孟晓彤的意识几乎可以控制整个身体了，甚至，她或许都能够“取而代之”，独占原本属于九小寒的一切。

这种情况，也是在孟晓彤以往经历的那八十个任务里，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或许是由于，当时在蓦回梦魇之境中的九小寒，或许是她自我沉迷、或许是她无能为力，她选择了暂时“深陷”在无形魔掌的束缚之中。

如果，是她出自于心甘情愿地待在她最想生活的那个梦境里面，那么，可以把这种情况，看作是类似于《盗梦空间》种所描述的故事，进行理解吧。

但是，从另一角度上看，如果，在这个世界里，要是真的确实存在着，某种如同她梦魇中的那只无形大手一般的“异维能量”，在试图通过“入侵梦境”的方式，想要以此继续“控制”住九小寒的神识，左右其命运、让她一辈子听之任之；这也是说不定的事吧。

尽管，孟晓彤是接受了多年现代科学理念的高等教育，但，她自己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就是一个铁定的“无神论者”。

因为，无论是在心理学领域、还是在人工智能最前沿的科研领域范畴内，全世界都尚且没有统一的定论来给出确且的答案：

所谓的神、妖、鬼之类的“物种”，到底是否真的存在着？

而，人类的意识，在身体毁灭或生命结束之后，又会变成了什么样的东西？

这些问题，都曾经是孟晓彤以往为了寻找李子孟的下落，而多次注重思考过的。

但是，眼下，令孟晓彤感到更为意外和更为侥幸的是：

自从梦醒之后，她居然真的拥有了九小寒那些诸如异目、灵鼻等天然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

那么，现在的她，到底是孟晓彤，还是九小寒呢？

——也许，这同样是一个无法给出明确答案的哲学问题吧。

她只能感谢九小寒可以把她的身体，暂时借她一用。

能够借着九小寒的身体“重生”，孟晓彤自然感到非常庆幸；要不然，她的意识还“锁死”在九小寒体内一直出不来、也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意识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梦魇魔掌”之中的九小寒的那一份“自我牺牲”，孟晓彤更加十分感激，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自己对九小寒的承诺。

只不过，以九小寒目前的道行和法术水平，她才仅仅是一个刚刚偷偷破界出山、零阶等级的“准猎卫”小女修。

然而，单单是从不久前噩梦苏醒过来之时、这个身体所表现出来的应激状态来看，就算是九小寒自己，当她处于眼下这种十分被动的境遇之下、她也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对近在七、八尺以内的“活物”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警觉，这显然是极度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