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阿雨
祥云上有片刻的安静，宸渊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一眨不眨张大眼看着妗暮面上的表情。
对面的女子挑了半天眉，朝雀鸟岛的方向看了一眼，半晌后声音都变了调：“宸渊，时笙娶了孔雀王的女儿，那按道理我岂不是要称一个小小的孔雀王一声“伯父”？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宸渊满心的紧张在妗暮这一声憋屈的“伯父”，中荡然无存，他眼底浮出一抹笑意，耸了耸肩，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现在还不需要担心，一百年前你觉醒的神力祸及范围太大，那场婚礼没进行下去，已经拖了一百年了，不过沫栀如今执掌苍穹之境，也算是半个女主人吧。”
妗暮摆摆手，看着近在咫尺的景华宫，慢悠悠道：“没过门就好，你跟时笙说一声，这一年就不要让那个沫栀到处乱晃了，等我回了妗暮界，随他在下界怎么折腾。”
两人说着已经进到了清池宫大门处，宸渊随意道：“为什么不让沫栀在外面晃？”
妗暮回转头，眼底瞳色分明，理所当然道：“我总是要出门的，不让她避着，难道还要我避着？她不过一介仙君，让我避着，岂不是折了她的寿元，损了她的福荫，我可不干这种缺德的事，更何况本神君几千万年的清名，怎么能毁在她身上！”
宸渊脚步一顿，嘴角实在无法抑制，终于上扬了起来，道：“我明白了。”
妗暮满意于他的顺从，摆手道：“你别跟着我了，总归就这么大点地方，连我搁脚都不够，不会迷路了就是。”说着便消失在了景华宫门口，自顾自地朝里殿走去。
天宫蟠桃园，枝丫葱翠，蟠桃硕硕，青妩正坐在石椅上和仙娥对弈谈笑，孔雀王信步走了进来，一旁候着的仙娥急忙行礼。
见父王神色有些不对，青妩摆了摆手，让一众仙娥退了下去，脸上犹带笑意：“父王你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我的蟠桃园？”
因着和沫栀把话说开，青妩最近的心情倒是不错，对着孔雀王也是难得的没有冷脸。
孔雀王看了她一眼，沉吟道：“今日宸渊真神遣殷黎传话……”
青妩脸色一僵，掩在绣袍下的手瞬间握紧，猛然起身，道：“什么话？”
孔雀王被她紧绷的模样弄得一怔，道：“你这么急做什么，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让我御传三界，以后谁都不得再提起妗暮真神觉醒前的事。”
青妩亦是微微一愣，将手中的棋子放下，起身道：“你是说禁止再提和凤翎有关的事？为什么？”
“我也猜不透，当年宸渊真神把妗暮真神带回了景华宫，之后就没了妗暮真神的消息，我猜着她应该是在闭关凝聚神力，至于宸渊真神的御旨，我们照办就是，日后自然会知晓原因。半月之后太仓寿宴，你要和沫栀同往？”孔雀王提起另一事，问道。
青妩点头，重新坐下，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沫栀如今执掌苍穹之境，仙妖又有嫌隙，你还是慎行得好。”虽然时笙真神并没有真正统驭妖界，可仙妖百年争端，血仇早已结下，仙界诸仙君对沫栀必定是恭敬有余，爱戴不足。
“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时笙真神毕竟超脱三界，没有人敢得罪沫栀”
青妩沉默片刻，起身正准备将仙娥召进，抬眼看到不远处蟠桃树下的白衣人影，神情骤然僵住，眼底现出微不可见的惊惧来。
白袍飘曳，神迹飘渺，一如当年，可她心底却再也没了崇敬恭顺之心，唯留下惊惧惶恐。
“见过神君。”青妩顿了顿，走上前对着那背影行了一礼，到底统驭了三界几万载，心气早已非当年可比，纵使惊慌，可也没有失了礼数。
蟠桃园中仙气缭绕，越发衬得那人不可亲近，宸渊久久没有搭腔，青妩只得弯着腰，不敢有半分放肆。
“青妩，这千年来，最让我意外的，是你。”
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青妩微微垂头，瞳色数变，最终沉下。
“我当初还以为你真的对墨羽情有独钟，改了你那自私的性子，却不想他死后，你依然在上尊之位上甘之如饴，毫无悲痛。”
感觉到那股压迫缓缓逼近，青妩瑟了瑟，没有出声。
“我们四人死的死，伤的伤，十不存一，可你却毫无思悔之心，不知这千年天地至尊，你坐得可安好？”宸渊回转头，看着低下头的青妩，嘴角勾勒出危险的弧度：“我可是千年来都不敢忘记你当初拜赐给阿渝的大恩大德！”
冰冷刺骨的煞气迎面而来，嘲讽似穿透了骨血一般，无形的大手勒住青妩的脖颈，将她提离地面，青妩整个人呈现青白的死气来，她睁大双眼，不敢反抗，面上再也没了往日的高贵倨傲，满是惊恐。
似是过了亿万年那么久，宸渊看了她一眼，手一挥，将她放了下来。
青妩落在地上，腿一软，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青妩自知身犯大过，还望神君看在当年我借出雀鸟岛的圣物雀翎羽冠和澜沣的瑶池神水的分上……恕罪。”
宸渊看着跪倒在地的芜浣，神情中满是杀意。
“我可以让你安安稳稳地做天界上尊。”
青妩顿住，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到的却是宸渊眼底彻骨的寒意。
“但是……你记住，若是你日后敢再提起半句关于凤翎的事，我一定会让你堕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幽幽的声音在园中回荡，青妩握紧颤抖的手，兀然朝宸渊的地方望去，却看到蟠桃树下空空如也，唯留一支冰冷的白色灵箭插入地上，泛着凶冷的光泽，随即那灵箭缓缓消失，化为灵气散在了园中。
九幽之地，乃真神宸渊锻造的炼狱，专押天地间至邪之物，入者永世不得超生，这支九幽令箭已有数十万年不曾出现过了。
青妩倒吸一口凉气，握紧的双手隐隐泛白，倒在地上，良久之后，她兀然抬头，神情复杂愤恨，手一挥，蟠桃园中大半仙树全部化为灰烬。
妗暮，六万年了，你还是阴魂不散！或者我是不是该认为宸渊千辛万苦瞒住属于凤翎的一切，也是因为你！
回到景华宫的宸渊，没有停歇便朝妗暮的房间走去，临近时，看到一群仙娥轻手轻脚慢行，便也轻轻靠近。
推开房门，妗暮斜靠在榻上，手里端着一本书，换了一身清爽小白袍阿雨的趴在她膝头睡得正酣，两只小手紧紧的抓住妗暮的衣角，他神情微微和缓，刚才见到青妩的戾气也消了不少。
“怎么，还有人敢惹你生气？”妗暮合上书，见宸渊一脸煞气，笑了笑，抬手拿起一旁搁置的布巾擦了擦阿雨嘴角的口水，随即对宸渊道：“这孩子是时笙的？”
宸渊早知道妗暮闹了个误会，但如今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倒也不戳破，点点头：“阿雨自出生来便在景华宫，她娘亲……已经过世百年了，时笙如今顾不到她，我就把她留在了这里。”
“我倒是没想到以他的性子也会有这种事发生，那凡间女子模样生得可算周正？”
宸渊极快地扫了妗暮一眼，道：“模样周正，气质上佳，就是有些小脾性。”
“真是可惜，她如今不在了。”妗暮叹了口气，抱着阿雨起身，朝内室走去：“今晚就把她放在这里吧，明日再让殷黎把她领走。
宸渊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消失在外室，走了出去。
青姒站在门外，看着宸渊走出，皱着眉道：“宸渊，这是怎么回事，殷黎说……”
“青姒，这就是最好的解释。”
“可是阿雨知道他娘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