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苍狗须臾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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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何时归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薤露》

猛虎王大势已去,很悲痛的在说着自己的悔恨。我站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画面一转,是一个蓝色的机甲。

“xxx,快走,去吃饭”,我妈妈在催促,我很焦急,但是迫不得已只能关闭电视了。

那是去一户邻居家里吃饭,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记得他们家有点儿昏暗,有我喜欢的炒瘦肉片。

记忆中断了,那时我太小了,《百变机兽之洛洛历险记》是2008年出的,而我现在21岁。

那家姓K,有个老爷爷、老奶奶,还有三个孩子。我不怎么看见他们家团圆,也不是很认识,也不是很熟悉。虽然他们每次看到我都要问我是不是xxx。

他们家有鹅,是嘎嘎叫着嘎嘎凶猛的大白鹅。还有鸡,每次路过都是禽声一片,路上还有一些鸡屎,我都很嫌弃。以前还有家有猪,伴随着猪探出鼻子发出的拱拱叫,每次路过那儿都是又热闹又想跑,但是还得小心翼翼避过地上的臭臭的不知是鸡屎还是鸭屎,渐渐的,也不爱往那边经过。

后来,我家后面那户邻居家的老人在经过一个池塘时,不小心一脚滑下去,就走了。那时我读三年级还是四年级来着,没有别的想法,听他们说他活了84岁,我还是感觉蛮欣慰的。在他的坟修好后,K他们家就搬到了他的坟旁。他们是新修的房子,虽然看着依旧如此朴实,但没有那么落魄。其实那儿不止埋葬了那个爷爷,还埋葬着我的婆婆,还有隔壁家的老人。每年都要烧香,从此每次都会经过他家。

他家有个很喜欢说笑的女儿,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生性开朗。你在路上走着,她都要随便问你几句话,你无论怎么回答,她听到后就笑起来,说话时不经意间扭动的眸子闪过几分灵动,虽然她的脸型身型并非如此。

他家种了很多东西,他家前面那块地就是他们的,每次晚饭后出来散步,看见他们坐在家门前的坝子,别有一番气魄。有开花后结了满树的橘树,有塔架后长得分外热烈的丝瓜、刀豆,关键是!紫苏。我之前看了一本小说,作者喜欢她师兄,把之比作紫苏。这是我第一次如此重视紫苏,之前只知道它是藿香正气水的一味药,没承想,竟是一个人对自己心爱之人的譬喻。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家里有时候要什么中草药都是我妈找别人打听,哪儿有,然后她动身去采。他家是专门开了一小块土种了好多紫苏。当时是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吃饱了饭出去跟妈一起溜达,家里种的橘子没吸引我的注意力,突然发现了路旁的紫苏,我眼睛都亮了,“妈,这儿路边为啥有紫苏啊?”“你xx种的。我疑惑的望过去,一片紫苏出现在我眼前。amazing我暗戳戳的摘了片叶子回去,很轻浅的气味,我喜欢它叶子的形状,我喜欢它的名字,紫苏,真美啊……

那家的老头平时也很爱开玩笑,就是有时候故意凶你,你在意了反驳他的话,他就很高兴,眼睛都笑眯了。你不在意反而换个话题,转过去关心他的话,他瞬间就露出憨厚的表情,反而自己不好意思了起来。突然想起他经常喊我“告花女”,我们这边把乞丐说成“告花子”,就是打趣。我想反驳但是他老兮兮的,也没有多大恶意,所以每次都是我一个人不知道说什么不尴不尬的愣在那儿,长此以往,也不爱打交道。每次一个人落单被逮到,我快速回了几句就开溜。

真可惜,他已经不在了,他女儿也今天离去。这就是我很难受的一点。

他死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年是我很痛苦的一年。

我姐姐送了两只小虎皮鹦鹉到我家,一个很平常的早上还是下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把它俩弄出来玩,在要放回的时候,笼子是挂在阳台上的。我的手一甩,把它们放飞了,小的那只鹦鹉还在阳台,但是老大被我弄下去了。我很着急,连忙呼唤旁边那家的老人,可是不知道耳聋还是什么原因,她没有听到。我的鹦鹉飞到她家门前,她在公路对面。老大还在原地东张西望的,应该是等我找它。我很想快点去找老大,但是小鹦鹉在外面我怕他也飞走,可是小鹦鹉一直不回去。当时我很慌很着急,但是无可奈何。我弄了一下,又呼唤了她几声,还是没听到,我又去弄了一下,她喊我什么事,我支吾了两声。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把小鹦鹉关进笼子里,反正我下去的时候,原地里空无一物,我没有那么绝望过。我不知道当时的脸色如何,大概是惨白的。然后有人过来了,他们说我妈去追猫了,他们刚刚看见有猫,我妈还没在意,但是看见嘴里叼个绿色的,我妈就去追了。我已经双目放空了,从来没知道这么痛苦。我妈回来了,有种失败后的气急败坏。我马上去找,他们说找不到,我徘徊在一个个小坡,一块块田地,路过我婆婆的坟,我一只手抚摸着坟边的松树,感觉这辈子都背上了一条命了。

我妈找来了,她一遍骂我,有种不成器的感觉,他们有的安慰我,可是我啥都听不进去。我只是站在竹林下,绝望的嚎哭着,旁边的猪估计被我吓到了,也嗷嗷的叫。后来我提了笼子里的小鹦鹉出来,跟我一起找老大。我俩一无所获。遇到了K家的老奶奶,她笑着说没事儿,我整个人很懵,但是心里也是痛恨她的无情。但是我忍着,因为她家的老爷爷好像生病了还在住院,我提着笼子回去了。

那是我最失魂落魄的一天。我跑遍了漫山遍野,我一停下来就会哭,最后我坐在我家田里,看着对面山上高高的坟,我打开了手机,听了赵雷的《我记得》,然后我就回去了。老大的离去,我流了这辈子最多的眼泪。我很难睡着,我一清醒就反应过来它不在了,我看见笼子里孤独的小鹦鹉,哭得更厉害,我爸妈安慰我说给我再买一个,可是,都不是老大。我给老大打印了照片,我给它抄了《心经》,我在备忘录写下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我想着想着生与死之间的界限,最后的结论,我要对妈好一点儿。

然后去上学,我想好好学习,可是这学期室友们发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所以她们晚上经常一起组队,大吼大叫的,我特别难受。然后我尝试过沟通,可是一次改了一次忘,我不想待在寝室,我每次都等图书馆闭馆了回来,我还在那个城市到处游荡。

我觉得我忍不下去了,我想找房子出去住,我联系了一个可以陪我一起住的同学,最后因为分歧也掰了。我在逃避,只要不回寝室就好。然后到处走,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周围都没有人,旁边还有一家店写着“十八岁以下禁止入内”,我蹲在一棵树下给我妈打电话,我还喊我的好朋友给我妈发消息说服她。哭得歇斯底里的。我感觉我要被逼疯了,要不杀了所有人,要不杀了我自己。然后到一个中介处,他们给我找房子,我哭着哭着,当时把口罩取下来才发现戴反了。我妈只同意校内租房,可是我们学校根本没有。我还跟中介一起去看了房子的,价格还行,但是离学校有点儿远。最后跟导员发消息,她喊我下周一去办公室找她。

我在她办公室哭得稀里哗啦的,但是书记的脸黄里透黑,凶我,说要不是身体原因,就是缺胳膊少腿儿那种,要不是精神原因,就抑郁那种,不然是不同意出去住的,要不就是离学校几公里有房产证,最后就是把室友喊来调节寝室矛盾。

我站在阳台上歇斯底里打电话,吓得我姐以为我要。。。然后喊姐夫开车接我妈到学校。后来寝室说开了,当然,维持了一小阵,我也不在意了,反正没缘就应该没缘。后来我妈给我拍家里桃树开花的照片,然后告诉我之前抓了老大的那只猫在公路上被压死了。

喔,在老大离开后的那几天,妈宽慰我,她说那只猫也很可怜,它主人前几天去世了。我心绪冲淡了几分,但是仇恨是不可能罢休的。

听见这个消息,瞬间心情明朗起来。大概过了一两周的样子,我爸不经意间说了一下最近的状况。通常我都是周末给他们打电话,他说他之前请假给K家写号去了。我才知道那个老爷爷已经走了,我以为他现在走的,我就说我要回来。我两眼啪一下掉眼泪到手上,然后买票回家。

回来才知道他是前几天走的。

回忆太长太冗杂,何况皆是痛苦的过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