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掉入了大海的眼睛里
平心而论,米莱狄的胜利宣告结束之后,二层甲板上响起的欢呼叫好之声,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稀稀拉拉。
夜城堡号渐渐停下行驶速度,从船底一直低低作响的推进机关运转声,没一会儿就消失了,海风柔软安静下来,衬得单薄的鼓掌声更稀零了。
“干得好,”宋飞鸦使劲鼓着掌,在身边一群懵了神的船员中,高声喊道:“你别有负担,他们已经去放救生艇了!”
好像刀明克那几个朋友确实不在了。米莱狄从甲板边缘探出头,往船后一看,发现在远方海上隐约弥漫的白雾前方,起起伏伏地漂着一个极小的黑影,正在水里挣扎扑腾——看样子刀明克运气不坏,一落水就被激醒了,好像在拼命地朝夜城堡号游。
等救生艇迎上去以后,他这一条命算是保住了;但他作为战斗佣兵的荣誉,却是另一码事了。
“这……这怎么回事?”听嗓音,是刚才那个自愿解说员。从人群中探出他的一张方圆脸,大声问道:“你怎么把刀明克打昏的?”
这一句话,顿时让二层甲板上重新活了。
刚才那片刻安静,不是因为船员都讨厌米莱狄、不愿意让她赢,而是因为这个结果太出人意料。船员们此刻回过神,顿时再次响起了嗡嗡的喧哗声:心疼自己输钱者有之,嚷嚷着怀疑出错者有之,害怕真出人命者有之;但是最多的,无疑是大惑不解、不断向米莱狄发问的人。
“米莱狄,”在他们的七嘴八舌中,路冉舟的声音最清楚:“你真是好大的自觉,居然把我栏杆给拆了,你赶紧给我把它修好!甲板中央立根杆子,你是打算在那儿晾衣服,还是打算绊死谁?”
米莱狄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也不怪船长不高兴,原本甲板一侧的栏杆,此时不知怎么空了一块;那一截不见了的栏杆,离开了它的同伴后,现在正突兀而孤独地站在甲板中央偏右的位置上——也正是刚才刀明克倒下之处。
“米莱狄,你给他们讲讲你这次决斗的作战策略,”等一群船员都匆匆赶到甲板上之后,宋飞鸦伸出手说:“栏杆嘛,我来替你修。”
米莱狄颇不好意思地将空心筒递给她。她用空心筒将栏杆挪了个地方,宋飞鸦也得用它再把栏杆搬回去。
米莱狄对围住她的一群船员笑了笑,说:“你们别见怪。我身手不如刀明克,自然要在计划上费点心思。我知道我们的船会在何时进入浓雾海域,才定了决斗时间。当船长让我们猜拳的时候,刀明克就在按照我的计划走了。”
“什么意思?”有人问道,“难道你知道猜拳结果是什么吗?”
“不仅我知道,如果你们设身处地仔细想想,你们也会猜到的。”米莱狄答道:“刀明克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又好斗又凶狠,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恐吓我的机会,在面对面猜拳的时候,他最先想到、也是最愿意出的,肯定是袭击到我面前的拳头呀。”
有人“啊”了一声。
“原来你故意输的?可你为什么要让他先选武器?”
“因为那样一来,我就可以从容选择反击的机关了。”米莱狄笑了笑,说:“我一直在船上照管机关,我很清楚船上有哪些机关能提供给我们,哪些不能。在这二十五件机关中,我知道刀明克比较偏好雷电手套,所以我也着重针对它制定了应对策略。不过,不管刀明克选了哪几件,哪怕四件都拿走,我也可以从剩下的机关中组合出一套可以制衡他、击败他的东西。”
“原来如此……”那自愿解说员皱眉问道:“可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他猜拳时没出拳头,你怎么办?”
“那我可以利用先选的机会,倒逼他选择我想要让他选择的武力机关。”米莱狄解释道,“我挑选出的制衡组合,一般都是由三至四件物品组成的,而每人可选的机关上限是五件。我到时根据情况,把不想让他拿的武力机关挑走,他不就只能拿走我想让他拿的了吗?”
“还真是,”解说员赞叹了一声,显然是心中疑惑极多,马不停蹄地又问道:“船进入浓雾之后呢?你又是怎么连连躲避过他的攻击的?”
米莱狄耸耸肩,说:“他攻击的根本不是我。”
众人吃了一惊的时候,盘腿坐在一边盯着宋飞鸦融栏杆的船长,冷不丁地说道:“你们都没发现啊?这家伙在开始决斗之前,不是一脚就把擦地机给踢开了吗?”
船员们的脸纷纷转向船长,犹豫一瞬,又陆续转向了米莱狄。她摸摸鼻子,笑着说:“进入浓雾后,当刀明克甩起钢叉的时候,你们听到有人当地一声撞在栏杆上了,对吧?那不是我……那是擦地机。”
她一早就把擦地机踢去了理想位置;为了防止擦地机掉下甲板的微小可能性,米莱狄连方向、距离都看好了,记在了心里。
在必要时刻,米莱狄只需操纵着它往旁边一撞,就能在栏杆上发出声音,把刀明克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果然也立即将钢叉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只不过擦地机才小腿高,他的钢叉怎么打得中呢?
当刀明克循声扑向栏杆边、开始在那儿搜寻米莱狄的踪迹时,她早就将擦地机挪远了。
他的判断是不错的,如果米莱狄真的站在附近的话,那她确实来不及跑掉;然而他再怎么往周围释放电流,也是白费功夫——那个时候,米莱狄正在甲板另一头,忙着用空心筒熔断、切割栏杆。
“那可不是一个轻省活,”米莱狄叹了口气,“何况在浓雾里只能挨得很近才能看清东西,加大了不少难度……等我把栏杆切下来一部分之后,我的计划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我还得抱着栏杆跑到中央,切开一块木板,再将它焊在甲板下的金属层上。偏偏还没等我把栏杆焊上,你们就都同意让船加快速度,我当时确实着了急。”
宋飞鸦从活计里抬起头,应了一声:“我可是帮你反对过的!”
米莱狄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对身边船员说:“她不光是帮我反对了……她后来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什么大忙?”船员们都听得入了神。
“我在焊栏杆的同时,也操纵着擦地机及时赶来了我的身边。等栏杆焊好之后,我先用擦地机在它前方喷洒了一大片肥皂水,随后带着擦地机一块儿后退到了干燥的甲板上,又抓起气流滑板,往栏杆的方向扔了出去。”
有人立刻想起来了:“对,我是听见了那块板子落地的声音。”
米莱狄歪过头,笑着反问道:“当时浓雾茫茫,你怎么就知道那是气流滑板落地的声音?”
“因为宋飞鸦说——”那人刚开了个头,立即浮起了恍然之色。“这就是她帮你的忙?”
“她为了让我能辨别出它的声音,再及时喊出那一句话,”宋飞鸦叹了口气,说:“我听了起码十来次滑板落地。”
“快修,”路冉舟小声咕哝道:“我一会儿就去检查检查气流滑板。要是摔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可是她喊出那一句,又有什么用呢?”讲解员满心疑惑地问道。
“刀明克速度又快,能覆盖的范围又大,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每一次的电击都落空了,这不是很奇怪吗?我不能让他产生怀疑,想到擦地机呀。”米莱狄笑着说:“在浓雾中,他觉得我不敢升到空中去,可是就像你说的,凡事都有个万一。当他听见甲板上响起一声撞击,又听见宋飞鸦说那是气流滑板的声音,他自然会形成一个猜测,认为之所以刚才没有打到我,是因为我冒险升进半空了,才刚刚落回甲板上。”
“我其实那时也生出了同样的猜测,”讲解员不好意思似的说。
“人之常情。”米莱狄点点头,冲他解释道:“我判断,当刀明克听见那一声滑板落地后,他就会朝我冲过来。一是因为连续使用远距离电击,对于雷电手套的电量消耗太大了;二是因为浓雾中远远辨别方向时,总不如平时那样准;三是因为他刚才连续失手那么多次,肯定希望能够这一次把我稳稳地打中。
“还有第四个原因,我想是因为他意识到了,如果我刚才升入了半空的话,那么在我刚刚掉下来的那一段时间里,我是动不了的。因为滑板还套在我脚上呢,我不解开,就跑不了,对不对?他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众人都听得聚精会神,频频点头。
“当他冲向我之后,因为距离与能见度影响,用不了穿鲸链炮,他自然就只剩下了雷电手套这一个选择。”
此时宋飞鸦已经带着切断下来的栏杆,重新把它安回了原本的位置。米莱狄转头看了一眼那截栏杆,叹息似的说:“在进入浓雾海域之前,刀明克已经对我释放过一次电击了。我当时情急之下,缩着身子躲在栏杆下的地面上,所以没被电着,对吧?那同样不是因为我运气好。我早检查过了,这些金属栏杆可以导走电流,就和桅杆上装的避雷针一样。”
当刀明克冲入米莱狄事先布置好的这一片区域中时,他是否能保住一命,就取决于他打算朝米莱狄放出多强的电击了。栏杆引走空气中的电流,导向地面时,令地面上的一滩肥皂水也带了电;而刀明克的皮靴,就踩在这一滩水里。
“等一等,”那自愿讲解员忽然反应过来,急忙问道:“难道你的意思是,在你布置陷阱的时候,你是同时操作着好几件机关的吗?这……这对人的操控能力,要求不是很高吗?一般人就算只操作一件,就已经无暇旁顾了。”
米莱狄点了点头。
她在上了船以后,发现自己的经验知识处处比不上老船员,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取得最大进度,她一个月来几乎不眠不休,常常逼自己在同一时间操作好几样机关。
说来也奇怪,“一心多用”普遍是机关师的大忌;然而在她眼中,同时操作数件机关完成同一件工作,就好像将军从多个战略位置同时发动攻击,各有各的作用与影响,在数路配合夹攻之下,工作耗费的时间往往能折少一半。
米莱狄似乎天生就属于这一条路,越探索越觉自然,越钻研越觉省力,不知不觉地,她如今已经能够同时操控五件机关而丝毫不乱了。
“宋飞鸦给我这个手法起了一个名字,”米莱狄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叫‘百鸟晨鸣术’。”
“百鸟中肯定有一个是啄木鸟吧。”路冉舟咕哝着说,“你为了焊栏杆,切掉我一块甲板木头,这个账我还得找你算呢……”
米莱狄冲他一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刚充饱的气球,因为胜利变得轻盈鼓涨、明亮喜悦,在海都时的沉重阴云仿佛都暂时消散了;她干脆地说:“我来负责修好。”
“这不公平啊,”一个大概是输了钱的船员,酸着脸说:“她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引得刀明克入套上钩呢……”
那自愿讲解员扫了他一眼,反问道:“她不计划好,这场决斗就公平了?别的不说,同样一个计划告诉你,你敢和刀明克来一场吗?你在快挨电击的时候,有胆子从导电的栏杆下滚出去么?反正我不行。刀明克冲我发射穿鲸链炮时,我估计就完蛋了。勇气、眼光、智慧、决断力,包括同时操纵数个机关的能力……没有一个是能被计划出来的。我这份钱输得不冤。”
米莱狄感激地冲他一笑,看了看面前的船员们,正在想是否该提让议路冉舟作废这一场赌的时候,只听后头宋飞鸦忽然急剧地抽了一口凉气,泄出了半声裹在嗓子里的惊呼。
众人转头一看,发现她紧紧扶着刚修好的栏杆,一边远望着海面,一边仓促低哑地叫道:“那、那边……你们快来,那是……”
自从与她相识一月来,米莱狄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如此惊慌失措,连语句都说不完整;她心中一紧,匆匆几步冲了过去,与路冉舟先后扑到栏杆边上。
当她的目光落在远方海面上的时候,米莱狄有半秒钟的时间,甚至不能理解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大海上永远起伏折叠的深蓝海浪,此刻的波荡变得更剧烈了,好像母亲推着摇篮的手忽然加大了力气,将夜城堡号与远方海面上那艘救生小艇摇得一晃一晃,让人微微地神魂恍惚。
趁刚才众人说话的工夫,刀明克也已从海里被救上了小艇,一行人正往夜城堡号驶来。但是隔在他们中央的海浪如同无数重峦叠嶂,那救生小艇无论怎么爬,好像也爬不过山峦,爬不出背后雾气中一眨不眨望着它的眼睛。
疏淡白雾形成的山峦,连绵氤氲在天空之下,将那一双还在慢慢上升的眼睛遮得隐隐约约——离得这么远,又仅仅是一双眼睛,相形之下,海船却渺小得像一颗水珠。
米莱狄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样美,这样孤独,这样宁静的眼睛。2
它们一定比航船、比海都、比人类都要久远,从亘古时就与大海共存,见证了不知多少生物的兴起消亡。当初的同伴都一一绝了生息,如今茫茫世界中只剩下了它自己;它的悲鸣再也得不到回应,它搜寻着,渴望着,从无尽海底中不断往上,直至破开海水,想要张开嘴,轻轻咬住那艘救生小艇,感受它温暖的血与呼吸。
那双眼睛等了千万年,才等到这一丝淡得近乎虚无的暖……
米莱狄突然痛得一个激灵,从恍惚中回过了神。
“都醒醒,千万别多想了,”路冉舟从她胳膊上抽回手,面色从没像此刻一样白,又狠狠拍了一下宋飞鸦的肩头,声音似乎都有点哑:“别掉进它的心神里去!”
宋飞鸦不知何时也怔住了,呆呆地望着远方海面上一动不动。米莱狄扫了她一眼,发现她双眼红红地泛着水光;她急忙伸手一摸自己面颊,果然也摸到了冰凉的眼泪。
海上那、那是什么东西?
米莱狄一向以自己的冷静自控为傲,如今却连一眼也不敢再往海面上看了。她反应很快,发现船员们对喊话声毫无反应,赶紧啪啪几下打在身边人肩上,帮着路冉舟叫醒了一圈人。
“快、快开船吧,”有船员一回过神,还不及抹去面上眼泪,就一迭连声地惊叫起来:“船长,我们离得还远,趁它才露了个眼睛,我们赶快走还来得及。”
“可是救生艇——”有人说。
“他们已经跑不掉了,也不可能还想得起来跑了!”那船员又急又慌,简直要咬人一般,大声喊道:“我们也救不下他们了,能让我们都、都产生那样的感觉……它肯定是‘混沌之泪’吧!”
路冉舟死死咬着牙,清瘦面颊上甚至浮凸起了丘壑;尽管他不敢抬眼看海面上的那一双巨大的、雾气缭绕的墨蓝眼睛,目光却牢牢盯着那一只救生艇。
在离得这么远的距离上,他们看不清艇上人的表情态度,但有一点却是清楚的:从夜城堡号上,只能看见他们的后脑勺。他们全都扭过了头去,正直直望着那一双渐渐从雾气里清晰起来的眼睛。
如今仔细一看,救生艇后甚至根本就没有激起一丝水花。
……难道真的要抛弃同船船员吗?
米莱狄不敢抬头,但她的余光告诉她,远方那一双墨蓝的眼睛似乎又升高了,更清楚了;如今即使没抬头,她也能感觉到,脚下大海仿佛多了一颗冰冷跳动着的心脏,每一下心跳,都催生出一层新的海浪。
那名叫“混沌之泪”的生物,身体是如此庞大,几乎超出了人的理解范围;只要愿意,它想必可以将整一片海都掀入高空。
为什么它没有动?如果只是为了捕食,它甚至根本不必在水面上露出眼睛;只需要在海底轻轻一搅,百丈海啸之中,别说救生艇了,难道夜城堡号就有活路吗?
“船长,”她不由叫了一声,“混沌之泪是什么东西?”
“据说是从亘古以来就独自沉睡在海底的巨型生物,偶尔会因为感应到人类而醒过来。”回答她的,是那一位自愿讲解员:“凡是在海上遇见它的人,我听说都会因为沉入它的独孤里,在它的心神中迷失自我,直到被它一起带入深海中去……我就是没想到,混沌之泪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有一点时间?
“或许他们还有机会,”米莱狄一边想,一边匆匆说:“船长,如果我们用穿鲸链炮把救生艇前部打穿,就能用钢叉咬住它,把它拉回来。我不知道混沌之泪为什么会出现在人前,但是我想,它在与人对视的时候,或许还不会马上吞下救生艇……它好像不是为了捕食才出现的。”
“为什么?你猜错了怎么办?不,那个都不说了,”有船员喃喃说道:“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么远,连穿鲸链炮也未必够得着啊。”
“不,如果从船尾发射,或许还有希望。”路冉舟估量着距离,低声说。“船尾还不够的话……不是还有气流滑板吗?”
“可是——”
“不必说了。既然是我决定救人,这份风险就让我来承担。米莱狄,你现在是代理船长了。”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负责监视海面上的情况,到了你觉得应该开船的时候,就立刻下令开船,不管人有没有回来,都必须走,明白吗?”
米莱狄一怔时,路冉舟已经转身就走,冲到甲板中央,伸手就捞起了刀明克昏迷时跌落在船上的穿鲸链炮,就算她想叫住他也来不及了。路冉舟单手拎着穿鲸链炮,看起来却游刃有余;当他踩着气流滑板扑出去时,速度急得甚至令人连呼吸都屏住了,一眨眼,已经从船尾栏杆上冲进了海风里。
任何人的担忧、质疑或嘱咐,都是在消耗他们本已不多的时间。米莱狄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如此冷静、如此自然地在一瞬间就进入了角色,就好像她天生已经习惯站在高位发号施令;几乎在路冉舟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她就挑了那个一直喊着要马上开船的船员,一拍他的肩膀,说:“你跟上船长!万一他不慎失神,不管用什么手段,你负责把他叫醒。”
“可、可我——”
“你低着头,除了船长,谁也别看,”米莱狄喝令道:“快去!”
在那个船员被她气势所摄,果然也匆匆跟上了路冉舟,往船尾去了;米莱狄的目光紧紧盯着路冉舟,别的什么也不敢看。
在她体内一个遥远的角落里,似乎仍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迟疑后怕。万一她的判断错了呢?万一她把路冉舟也送上了死路呢?
万一那个名叫“混沌之泪”的生物,并不是受到人类的视线、体温,以及恰好可以与它心神共通的能力所吸引,只是单纯想要捕食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