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是好人
马车驶离平阳镇,也带走了那个名为无名的和尚。
霍逍的马车,自然是极好的,无论是内饰还是木料,就连车夫都是高手。原本对于一个人来说还能放肆睡觉,多了一个人就显得没那么宽敞。
顾七当然不想带个和尚走,何况这和尚来路不明,还是个被扣下来要当上门女婿的,讨来他是在不容易。可是和尚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清晨,顾七刚刚吃完早饭。
“盟主令。”
和尚找到他,只说了这三个字,然后就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带我走。”随后,任由顾七再怎么询问,他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昨夜顾七去找那个眼角有疤的干瘦汉子时,他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
“您问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说,“我能想到这一点,您自然也会,让他们觉得我可怜总比赏金全被我拿走更愉快,何况他们要动手,我一个人也招架不住,最后恐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顾七非常由衷地开口夸他是个聪明人。
干瘦汉子却只是苦笑一声。
“您是为了盟主令来的吧?”
“你的妻子......”
“哦!老毛病了,这些年,药一直吃着,病也未见好。”干瘦汉子不由自主地望向卧房,眼底流露出悲伤来。
房子不大,只有一间卧房,一个外厅,加上一个小小的厨房,柴火堆在外厅的一角,旁边还有一张小床,桌上摆了一个盛着水的瓷碗,一盏烛灯,墙壁沾染着年久难消的污秽,扑面而来的是红尘之中的烟火气。
顾七指了指凳子,“我可以坐吗?”
“当然可以,只是没什么好招待的,我去给您倒碗水......”
“不用麻烦了,我这算是来做交易的,不是做客,说说吧。”
“哦,是这样......最近京城似乎传不进去消息,很多人出来打听,其实盟主令的争夺两个月前白家被抄时就已经开始了。”
“两个月?”
“是的。”干瘦汉子坐在床边,“我一直都在各处徘徊,探听消息,卖给您这样的贵人......”
顾七听了一晚上的故事,直到凌晨才回。
他问和尚为什么觉得自己会走。
和尚回,“因为你着急听故事。”
顾七猜到和尚发现他半夜去问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进行、见不得人的事,只要不被旁人看到,找那人的麻烦就行。
所以他既没有表现出意外,也没有什么展示出什么情绪,“那么,你的故事呢?”
“白家不是普通人家,抄家后,很多秘密不止被存放在了公正司,盟主令能号令天下、获得帝王一诺就是这个时候传出去的,一个皇帝不能拒绝的要求对于不少人而言是一条捷径。也有不少假货顺势冒了出来,其中以霍逍做的最为逼真,几乎没人直到那是假的,但是,霍逍又拿出了几块一模一样的令牌,这水才算是彻底浑了。”
马车上听故事实在让人发困。
顾七从箱子里摸出了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又拎出了两壶酒。
无名微微抿唇,幽幽道,“施主好胃口。”
“来点儿?你恢复记忆了?”
“本来就未曾失忆。”
“哦?那你真是假和尚?”顾七把酒壶推给了无名一个。
无名摇了摇头,“我是真的......”顿了顿,“贫僧不能娶妻,也确实身受重伤,在之前的一段时间内记忆混乱。”
“哦!真和尚也没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顾七笑道。
“......”无名沉默片刻,继续道,“贫僧不善饮酒。”
“好吧!你说不善就不善吧!”顾七笑眯眯地丢了个栗子在嘴里,“那么,为什么说是霍逍做的令牌?”
“你应该知道,毕竟,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出骗过所有人的东西。”
“那原版从何而来?”
“模板,宝盒。”
“什么意思?”
无名沉声道,“白鸿昌携带宝盒被人诛杀于罪城外,宝盒是空的,只有一张印样的模板。”
“破云刀?”
“是的,我猜你也知道,白家被破有你一功。”
“......哈哈这算什么功。”顾七悠悠道,“那刀呢?”
“刀?”
“破云刀是铸剑大师名作啊。”
“刀在深渊之下。”
顾七若有所思道,“这样啊!你认识许南书吗?”
“神戟许南书,风云镖局总镖头。”
“听说他带了母女自边陲之地黄风镇路过,后至蜀地孤身一人,被很多人追杀。”无名道。
顾七颔首,“是,听了一晚上的故事,主要就是许南书。”
“哦?他怎么会知道许南书的事?”
“是啊!他为了给妻子治病,做了情报贩子,他说前些日子,有几个裹在斗篷里的家伙曾经来到平阳镇,落脚西风瘦,后来没多久,许南书也到了,带着一个金色的包裹,然后没多久,斗篷人就追着许南书离开了,再后来,许南书自己回了酒楼,看起来受了伤,待了一天,酒楼里就多出来许多尸体,那几天,西风瘦几乎没有进外人。”
“盟主令在许南书手里。”
“大概吧!”顾七扬眉笑道,“但是许南书在等谁?他没等到人就被毒绝老仙、玉面女观音追杀未回。”
“这倒是个问题。”无名轻咳了两声。
“问题?这实际上不是什么问题。”顾七叹道,“他等谁并不重要,毕竟,如果他手中的是盟主令,所有人都想得到,他等的可以是任何人。”
“但是......”
“请许南书走镖的人很重要。”顾七接道,“那母女为什么跟着他,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在途中消失也很重要,而这个目的地根本不重要。”
“母女......”
“或许是母女又或许是什么别的身份。”顾七微笑道。
无名盯着他看了好久,终于慢悠悠地开口,“我想你一定很累。”
顾七一顿,丢下手中的酒壶,“为什么?”
“因为你要始终保持清醒,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
“和尚,我也没有戳穿你什么,不是吗?”
“我觉得这样,或许你会信任我。”无名并没有给顾七询问或者怀疑的机会,“因为你是一个有趣的人,也是一个好人,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好人?朋友?”顾七念着这两个词,大笑,半晌才轻轻拂去眼角的泪花,“你若说我有趣,我还勉强可以厚着脸皮忍下,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我挺无趣的,但是好人从哪里看出来的?”
“有那么好笑?”无名叹道,“你有一个丰富多彩的灵魂。而你这一身的本事,深不可测的内力,你可以轻易杀死那些挑衅的人,包括我,然而你从未杀人。半夜才去找人听故事,说明你的的确确是个好人。想跟你交朋友,我应该拿出足够的诚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