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换头手术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该舍的舍不得，却只顾和往事瞎扯。当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却早已偷光了你的选择。
林佐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远处树林间跳动的阳光。外面的蓝天白云和大千世界竟是如此的美丽动人。可惜呀，医院的围墙似牢笼，他在里面，世界在外面。
可有时候他又会想，其实老天爷并没那么狠绝，连续几天的好天气让他心神尚可，若这几天都是阴雨不断，电闪雷鸣的话，那可就糟透了。
林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捧着手机，俩拇指在屏幕上极快地点击，浑然不理会周边的事情。他已经给辅导员请了长假，留在医院陪着父亲。
只是在病房里可没什么可以消遣的，只能凑合着玩下手游打发时间。
林佐看着林源的专注，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若是放在往日，也许又少不了一顿牢骚了。
忽然的来电掐断了正在进行的游戏。林源犹豫了两秒，还是选择了挂断。然后继续游戏。
“怎么不接？都好几次了，也许学校那边有急事呢。”
“不是学校，就是，这些天我都不在，他们就想问问我到底怎么了。”
“那你就告诉他们，你在家照顾老父亲，朋友之间不必隐瞒。”
“那可不行，万一你的情况从我这泄露出去，肯定会给公司惹麻烦。这些事不说也罢。”
林佐忽而觉得自己的儿子其实也并非啥都不懂。而且这些天的陪伴让他有一种满足感。原来儿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争气。
思及于此，他的内心倍感安慰。
此时房门被推开，走进四名医生。看样子这些并不是查房的医生。
守在门外的欧文见状赶紧跟着走进病房。曾琪琪正端着果盘，看到进来的医生，有些莫名其妙，查房的医生不是才离开么？怎么又来了，还来了四个，莫不是又出什么问题了？正要发问，却是带头的医生先抢先问到：
“请问是林佐吗？”
“我是。”林源扶起父亲，从阳台回到病房内。
“我是谭效良，这是我的团队。”带头的医生自我介绍。
“谭医生好，很高兴你们能来。”林佐示意林源扶他躺回床上。此时偌大的病房里，四名医生，一名病人，三名家属，看起来恰到好处。
谭效良走到林佐床边，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一边滑动屏幕，一边问到：
“你是零点科技有限公司的老总。”谭医生开口说到。
“是的。”
“前天查出的肝癌。”
“是的。”
“情况并不是很好。”
林佐没有接这句话。
“你对延寿手术了解多少？”这句问话，引出了他们此次见面的主题。
“不多，大概就是，把我的头砍下来，嫁接到另一具身体上，能让我再多活些时日。”
“砍头”二字把不知情的曾琪琪和林源吓得不轻。他们也没敢发问，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林佐和这位谭医生很自然的交流。而一旁的欧文虽然事先知晓此事，却也免不了紧张的抓紧了拳头。
谭医生点点头，“我来给你们简单说说这个‘换头手术’。”
三名家属都凑了过来。
“首先需要一具健康的身体，置换你现在的身体。置换只保留头颈部，因此只要癌细胞没转移到颈部以上，都符合手术条件。手术的大致过程是，头颈部麻醉，头颈部分离，头颈部体外血循环，头部与新身体对正，脊髓缝合，颈椎固定，血管缝合，食道缝合，还有就是整个过程排异免疫。顺利的话，整个手术大概30个小时。术后恢复的时间因人而异，但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林佐就这么听着，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不知是出神还是失神。他一脸茫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其他人更是哑然无语。似乎医生说的每一个步骤都让他们脊背发寒。
谭医生见大家都没说话，意识到自己的话太专业太厉害太犀利，于是继续解释到：“我再说具体一下：头部分离前就做好头部血液外循环，这样就保证头部分离后大脑不会失血，大脑不会丧失功能；脊髓缝合是最困难的一步，因为两个不同的脊髓大小和曲度都不一样，想要两个切面完全缝合几乎不可能，但日后针对性的修复效果很好。”
谭医生希望自己的描述足够清晰，足够让患者及家属明白。然而医生讲得越清晰，患者在脑海里组织的画面就越真实，林佐仿佛可以听见每一把开动的电锯，割扯着自己脖子的声音。
“如果不能完全缝合，会有什么影响？会高位截瘫吗？”曾琪琪站在一旁既着急又惶恐，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弱弱地问到。
“这个你放心，颈部8对脊神经对位缝合，只要术后精心护理，功能基本都不会受影响。因此手术前你还需要做一次颈部脊髓截面CT。”
林佐点点头，表示知悉。
“那接下来我说说手术的成功率。我主刀过四名患者。除了第一位患者情况不太理想外，其余三位现在都非常健康，可以正常生活。当然了，除了一些极端的动作，和剧烈的，长时间的运动外。”
“第一名患者，是什么问题？”林佐问。
“年纪太大，75岁，加之本就体弱多病。”
“那我这个年纪，适合吗？”
“仅从年龄上来说，非常合适。”
“手术之后，我还能活多久？”
“这是患者最关心的问题之一，这也是你们做这个手术最直接的原因。但很抱歉，我们无法给到你一个具体的数字，因为直到最近几年，我们攻克了排异免疫及脊髓缝合等几道难关后，换头手术的成功率才得以大幅提高。目前在我手上的三名已经康复的患者，最长的已经两年，我们预测他们还能健康地活15年以上。至于你，为什么不能是20年呢。”
谭医生这最后一句话，是对自己的认可，也是对患者的鼓励。
20年。若做了这延寿手术，最多还能健康地再活二十年！这是个不能不让人心动的数字。林佐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儿子，似乎想要从他们脸上找到些许支持。
“有很多人都等着做这个手术吗？”欧文有些不合时宜地问。
谭医生摇头，“并不是，手术的准入门槛很高。只有对社会有杰出贡献者，才有这种延寿的待遇。林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林佐第一次被这样夸赞，赞的他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要求？”林源不解地问到。
谭医生耐心地解答说：“这种延寿方式不符合自然规律，若人人都能延寿，那这个社会不就变得扭曲了吗？”
林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么高的门槛，这么精细的手术，这么长的术后恢复，这价钱怕是不得了吧？”
“两千万。”谭效良淡淡地说。
医生身后的三位家属听到这个数字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个数字对一般人有点难度，但是对你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谭效良补充到。
林佐更是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谭医生，“两千万！换20年！”林佐一字一字从嘴边吐出。
“这两千万，包括死者抚恤费用，手术费，术后费用，以及仪器维护费，还包括了5%的专项研究经费。”
林佐没去理会谭医生对收费的解释，淡淡地说：“所以，我这是在赌博，用两千万和我的命去赌，赌一个健康的20年。”
谭医生沉默下来，似乎很难反驳林佐的这个想法。片刻后，才开口说到：“就算这是一场赌博，你还要有足够的运气，才能上这赌桌。”
“什么，运气？”
“你要等一副适合你的身体。”医生说到：“这并不容易。如果在你现在的病情加重之前都没有合适你的身体，那你也没机会去赌了。”
林佐这才恍悟过来，看着天花板，原来最要紧的不是这两千万，而是时间。这该死的时间呀！
“但如果我等到了合适的身体，又等到了合适的换肝时机，我还能选吗？”
“选择权一直在您这边。但是一旦合适的身体送到医院，就不能作他用了，所以，到时候，钱是不能退的。”谭医生指着阳台外最近的那栋楼，“专门的延寿手术室就在那栋楼的五楼，我的办公室也在那里，好好考虑，时间不等人，有关于手术的任何疑问，都可以来找我。”
愿上帝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