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千焱

碎石遍野，白色泥沼千里，泥沼之上还有水流流过许久冲出的弯曲沟壑，这里只有白色的月光，水面映月如白色舞绸，在这平静如镜子的水面边，一个人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自己的倒影。

她跪在水边，身体很轻，十分柔软的泥沼都没能留下痕迹。小巧的脸，细长的眉眼，睁眼闭眼好似都是黑揉揉两条曲线，小小肉肉的鼻子，肉嘟嘟的水捏的小嘴，身上衣衫褴褛，还有被抓的乱糟糟的头发……奇怪，身体倒是十分干净了，可能是在水里泡了许久，洗了个彻头彻尾的澡，鹿疆如是想。

鹿疆抬头起身，这样的地方，天地不分，月色相对于天地的白也逊色几分。几乎不见杂色的地方，倒有个红衣红发的男人坐在水边，低着头，聚沙成泥，一寸一寸的捏着人偶……他身边散落放着许多的人偶头，手臂，躯干……一堆零件，一个工人，鹿疆脑袋里想到的只有这些。

她向红发男人跑去，男人的身形高大魁梧，红袍披的懒散随意，指尖黑甲用心的捏着人偶的嘴唇，就像呵护吹弹可破的肌肤……

鹿疆停在他面前，此刻她头顶忽然出现庞大的黑色羽鳞兵，它们张扬的獠牙，头顶月色的火焰，凸出的白色眼睛倒将鹿疆吓了一跳，长着翅膀的怪鱼……倒不是惊吓于它的样貌，只是它出现的太突然了，脑子这种东西总爱小题大做的！鹿疆安慰着受到惊吓的自己……极力维持着冷静的样子。

只见黑色羽鳞兵突然朝着她头顶跃去，鹿疆赶忙躲开，情急之下才发现，她身体储存的能量已经用光了……她赶忙狼狈的躲去一边，脚下一软扑倒在地，为保万无一失，她扯下手臂上碍事的破衣袖，仔仔细细的盯着自己的肘窝看……藏在关节里的能量晶石消失了，她不死心看了左臂看右臂，看了左膝看右膝，同样空空如也。

鹿疆的目光一下子暗了下来，正当她无措可为时，身侧鱼跃下之处地动的厉害，她连连后退，直到十步远处，才觉得安全停下来。一座巨大龙蛇雕塑浮出淤泥，白沙顺着它身体黑色的沟壑簌簌下滑入地，每片鳞片都一人多高……那只羽鳞兵就游荡在雕塑的眼睛里……

轰然一声，雕塑所有鳞片向上张开，一副副干净的人体站在鳞片下，他们闭着眼睛有血有肉的，鹿疆不自觉的探出脖子盯着他们的胸口，想确定是否有呼吸起伏……

“挑一个吧。”红发男人眼睛没有离开手里的活，话语低沉僵硬。

鹿疆向周围看了看，确定只有她一个人时她才开口回答他的话：“你让我挑这个？”鹿疆迟疑的指着那些躯体。

“快些，别耽误了别人。”男人应付似的微微催促。

鹿疆缩起身子忙左看右看，神经兮兮的……主人说过，地球很奇怪的，有些能量的频率很特别，我们感知不到，但他们能感知到我们……鹿疆想想就浑身发凉。

“别故弄玄虚！我挑那些冷冰冰的身体干什么！”她强作气势。

男人抬起眼睛看着她，血色的瞳孔像火一样炽热……他的敞开的胸口有着凌乱的青色抓痕，看伤口的走向，像是他自己抓伤的，层层叠叠，新新旧旧……

“来这里的灵魂都是要挑一副身体再回世间的。既然来这里就不必记得怎么来的，只须记得为何而去就行了。”他微微不耐烦。

鹿疆打量他片刻问道：“你说我是灵魂？那你这是哪里？是地球上传言的阴曹地府吗？”

男人低头继续捏着人偶:“我不知道地球，也不知道阴曹地府。你到底挑不挑？”

“我要是不挑呢？”鹿疆继续打量那些躯体。

“要么被我吃了，要么变成厉鬼。”男人回答的果决。

鹿疆一下子僵在原地，她活了那么久，在地球上来去自如从未有限制，还有敢吃她的人？

她靠近男人，露出往日的威风:“地球上竟然还有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吃我就不怕硌着牙！”

男人被这黏软拖沓的对话激怒，与她说的话比以往几百年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一道锋利的红光从天而降从鹿疆的脖子直穿到她小腹，而后红光透体插在淤泥里，她就像被钉住一样动弹不得……

力量在飞速被体内的光柱吸引，即便只是作为普通人的力量它也没有放过……没有疼痛，只是越来越严重的无力感，濒死感……

“力量不会凭空出现，你这是什么力量！”这种力量已经完全超脱了鹿疆的认知，在她的世界里，主人的力量最为强大，他掠夺宇宙生命强大的基因加以改造利用，他的军团坚不可摧，攻无不克，即便强大如他，力量也不会没有媒介凭空出现，一个人更不可能不借助任何工具令光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贯穿身体……吞噬力量……

男人面对鹿疆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灵魂，无心听她这些疯话，抬手一挥，赏了她一副女人的躯体，便吩咐羽鳞兵打发她去人世间了。

三千焱啊，依旧是火旗梦开始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