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长大后

那房子屹立在圆圈之外，围成圆圈的，是一户户人家，而那座房子的人家，似乎也有所察觉。

那座房子建得很好，主人家是这个村庄的外来人，因此房子看起来也比村庄里头其他人家的新一些，用的是极好的小红砖，瓦片也选用了新型的水泥瓦，建得牢固又冰冷，仿佛天然隔离在村庄之外。

据说那家人为人处事讨人厌，或许这就是没人主动去他家拜访的原因。偶尔看见那家人的小孩，都是在那片绕在村庄周围的山林里。谁家土豆被刨了，谁家玉米被掰了，大家准说：肯定是他家的小孩，那天我在地里除草的时候见他们偷偷摸摸地从那片地跑了。他家的小孩儿上学都不和别家的小孩们一条路，有时候路上遇见了，两方连礼貌的招呼都不会打，各自走各自的路，宛如许多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甲乙丙丁。谁也不会想到，他们还是相邻的邻居。

有些孩子总会问他们的大人，那家人为什么从来都不来串门啊，他家的小孩怎么不会找我们玩啊，他家究竟有几个小孩啊？我已经看到好多个了，怎么有那么多，我只听说过最大的那个的名字。大人们会怎么回答呢，不要管他们，那家人有点奇怪的。

有一次，那家人就和村里一家比较有名望的人家吵起来了，大家表面上两边都不站，但其实话里话外都在挤兑那家人，说什么的都有，什么本来就讨嫌啦，什么就爱占小便宜啦，甚至还有人说，就是因为为人有问题才从原来的村子搬过来的啦，巴拉巴拉，一锅乱炖。

那件事以后，那家人家的孩子们就更不和这边的孩子们交往了，虽然本来就没交集，但开始时还会拘谨微笑的人，后来每次见到了，总低着头，眼神交流都失踪了。

很多年后，村里小孩对那家人家的人口数量都不甚清楚，即使那家的小孩总能准确叫出他们的名字，后来那家人家的房子越建越远，像是要沿着新修的公路开出一排商铺来。那处人家建房子的地方，本来长着许多的仙人掌，房子后面本来有着一片柔软的草地，紧接着草地的山谷处本来有着一口会涌出甘甜泉水的井，后来却全都不见了痕迹，很多年前在那片草地上嬉闹打滚的记忆，模糊得像一片晕染成一片的水墨画。

规划出来修建公路的标注，被那家人默默地往外移了移，挑起了村里大部分人的怒气，剑拔嚣张的场景，一度让人质疑这沉默多年的人家的性情。

后来那些曾经年幼的孩子都长成了大人，面对每个行人都端出一张笑得恰到好处的面容，甚至都让人忘了曾经他腼腆羞涩的样子，那迅速钻进树林深处的身影，仿佛与现实里的他相差了一个世纪得到的距离。

他们还是秉承着很多年前的习惯，与那些围成了一个圆的人家保持着很礼貌的距离，面对其他人的笑脸也变得世故又圆滑，像已经刻成了京剧里又浓又厚的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