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有点脏

二零零七年的时候，我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姐姐也才十来岁，虽然我们都还很小，但农家的孩子懂事通常不以年龄算。我和姐姐两个小孩相依为命，虽然常常拌嘴打架，即使我们都没有说出来，我们也知道对方是最重要的人。

有一年，是收麦子的季节，我和姐姐两人在家，自然是没有种麦子的。家乡那边收麦子，首先要将带有麦穗的部分用镰刀割下来带回家，那些剩下来的麦茬，便不怕风雨的吹打了。但即使是麦茬，也是要全部进行收割的，一点一点的拔出来，把带出来的泥土拍掉，将所有的麦茬堆在一处，只待下一拨春种时作为肥料。

提前一天，家里种了相当多麦子的邻家婶婶叫了姐姐、我和表姐（表姐和我同岁），说好了第二天帮她家拔麦茬，给我们指定了相应区域的任务，承偌倘若我们拔完了，就给我们每人五块钱的报酬，她家在我们当地，算得上家境较为富裕的人家，是我们那个地方第一家拥有电视和电话的。也算是我家亲戚，他的爷爷和我爸爸的爷爷是同一个人。

第二天我们早早去了她家，和他们一起吃了早餐便一起出发去目的地。我现在重走一遍那条路，才发现当初让我觉得很远的路也不过一千多米的距离，但当时的我，走那条走过很多遍的路，也还是会觉得十分害怕，因为那条路上有着许多尖锐的石头，有的地方狭窄到甚至只能放下一只脚。

我们从早上开始，无论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还是最累的时候，都不曾停下手，我们生怕不能将所有的麦茬拔完，我们就得不到那五块钱的酬劳，但也正因为我们如此卖力的劳作，下午日头刚偏西，我们就将原来说好的地方的麦茬拔完了。

婶婶看时间还早，便让我们加入他们的队伍继续，但因为我们之前太卖力，又没有吃午饭，我们的表现便大不如前，不过之前说好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也就没有说什么。不过我记得当我们拔完后，婶婶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有些后悔给我们划的区域太小了。

那天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的贫穷感到羞愧。我们回去之后，那家的姐姐主动烧水要给我们洗头，开始我只当作善意。

我们一共四个女孩子，我是最小的一个，经过了一天的劳碌，个个身上都已经带着汗渍和泥沙，姐姐们可以自己洗头，所以告诉我说，等姐姐们洗完再帮我洗。

那时我已经累极了，抬脚便要上前坐下时，那家的姐姐连忙提醒我道：先洗头！

听了这话，我瞬间顿在当场，有一种名为羞愧的情绪一下涌了上来，耳朵和脸都红了，这时，伯伯语气平常地对他的那个女儿道：“洗什么洗！”。

那不仅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的形容感到羞愧，更是我第一次得到一个大人的尊重，正因如此，那位伯伯去世多年，我依然觉得他是我幼年时期遇到过的最好的长辈。

任务完成得很漂亮，回去之后大家也都比较满意，因为想拿到那五块钱，吃了饭后我们又待了一会，最后还是伯伯催道：你说的五块钱，快给他们吧。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挺凶的伯伯原来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