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归家路

再往前走过一段距离，便能窥见她家房子的轮廓了，这条路是近几年才修起来的，若是在往前推几年，回家时走得就不是这条路了，家就在前方半山腰的位置，她的眼睛里却有泪光升腾起来，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受了委屈回家哭诉的小女孩，一路上的烈日和大雨，都被这个名为家的建筑挡在了外面。

上小学的时候，家里几个堂姐妹兄弟每次上下学都会相伴同行，这是因为那时这个地方的人家，条件都不是很好，学校又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小地方人家的小孩上下学，是没有条件让大人接送的，这种贫困地区的老师，文化素质之类的培养，也比不上发达地区，对学生家里情况的了解大多不怎么透彻，有时会要求班上的孩子们做一些课外劳动，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她们回家的时间就要被无限延后，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种活动会持续多久，小孩和大人们也不会特意去说些什么，因为大家都这样。

在那些与往常不同的日子，回到家时，夜的寒气已经隐隐覆盖在他们的身上了，一踏进门时，往往带着一身冷意，不过那时大家都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倘若遭遇天寒地冻的时节，路上积雪通常会被行人踏碎，那些落雪与细泥混合在一起，搅成一地稀泥，那路就变得比平常难走，若是不用心注意着，轻也滑倒重也滑倒，只看你是否有避开满地石子的运气了。

也有那么一些时候，大雨会在人酣睡夜无言的时候悄然而至，那么第二天的上学之路就会被倾泻而来的水流隔断，在雨衣还没传到乡村的那时候，质量低劣的雨伞往往也挡不住倾盆而下的大雨，大人们会用一些很大的塑料袋作船，将其充上满满的气后，把小孩儿装进去，他们就带着袋子和孩子蹚过那条河，然后把他们放在水够不到的地方。

这样一趟一趟的运送，他们的衣服鞋袜就湿透了，小孩们还是干干净净的。幸而这种极速上升的河面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掉下去，等到孩子们放学时，就全然看不见去时淹没肩膀的水流了，也幸好，这种雨季一年也不会持续太久。

她从小时候走过的那条路旁边走过的时候，已经再看不见过去那种堆满河岸的鹅卵石了，都被修路时铲走了。

这些年，她很少待在家里，每逢假期，总忙于考驾照、暑假实习之类的事情，以前还小的时候，总期待着放假的日子，因为每到那几天，母亲总会备好她爱吃的东西，因为知道她总会到家，现在，她越长越大了，因为知道了自己身上的责任，总要为下一步要走的路打算，要活着，更想要好好的活着，归家的时间也变成了一个一个的未知，最常回家的，反而是寄回去的快递。

她知道，母亲也知道，不常回家，已经成为了长大必须付出的代价。

听说再过一些时日，这条路就会通车，想必到那时，通往市里的车，会越来越多，花在路上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但无数像她一样长大的孩子，那按时回家的时光，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越临近家，心情会越平静，手里的行李，像外来的无关的东西，唯有自己，在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一点一点与它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分开远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