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古代”
阿甘本有一个观点,认为不同的人都是选择从不同的“自己的古代”进入当代的。
大概在2007年的夏天,《中国摄影报》举办了一次活动,在内蒙古的坝上摆了一场“风光摄影高峰论坛”。我事先并不清楚,被稀里糊涂地叫了去,对以怎样的身份出席,也不甚了然。那次会议十分豪华,每天吃牛羊肉、喝白酒,居然还吃了马血灌的肠,只记得腥膻味道太过浓烈。刘树勇见我只吃了一口,劝我说,这可是好东西啊,别的地儿可吃不着。也就是那次,我初识了树勇兄的酒量与豪迈。记得,他应该是那次论坛的学术主持人吧。
那次会议的确豪华,每天晚上,服务员都会在你没回到房间之前,就放满了一浴缸的温泉水,若是回去早了,水还很烫,得等泉水慢慢地凉下来。白天则是看照片,看那些风光摄影家的作品,盯着投影屏幕看。终于,李小山感叹道,从来没有看美的风景,看得如此疲惫(原话记得不是很准确)。后来,陈丹青面对媒体复述了这句话,记者们记了下来,纷纷刊用了。
之后就是讨论了,有一位很有名的风光摄影家,名字叫张吃,因为他的名字很特殊,至今还记得。他在发言的内容里讲了许多他小的时候所受的物资匮乏之苦,以及他生活和成长的不容易。待我发言时,我只说了句,我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苦。
一年后,有人递话过来,说,你惹恼了张吃。
当然,我不是打诳语。当时的思忖,仅是一个简单的逻辑,即童年吃苦与他后来拍出好照片,应该没有直接的关系。
好在,张吃的女儿张葱,在许多年之后,嫁给了我的学生阎洲。婚礼当天,我赶往西安吃他们的喜酒。再次见到张吃先生,我们俩把酒对饮,往事谁也未提起。这是题外话,窃笑。
接下来,就开始有人质疑我的一些照片,我很想据理力争,小山兄拦下说,你不要争,应该由批评家来理论。这才发现,这个论坛主要的目的,是争论,于是又发现,争论起来明显地分成了两派。这才理解,摄影界自有他们的一套理论。末了,学长李小山并没有为我去理论。
现在想来,摄影界分门别类,行当颇多,各自也都有各自的理论,也不奇怪。
然而我的选择却是,用19世纪到20世纪初那些西洋人在中国拍摄的,数量庞大的“无用”的照片,来作为我心中“自己的古代”,以此衡量中国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