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利用后的十多天里，罗锦玉一直沉浸在羞恼之中，度过低谷后又振奋起来，经过权衡，她决定再去一趟经纪行。因为这是找到易凡的唯一方法。她把上一次的失态归结为没有心理准备，如果洪达相问，也可以以此为借口。这一次她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不断回想着哈文的容貌和神情，以便尽快适应。
“我一定可以的。”罗锦玉不断给自己积极暗示，同时准备好自己所有的钱，以防万一。
她乘兴而去而去，却败兴而归，洪达婉拒了。罗锦玉的突然出现对哈文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洪达正在准备最后的计划，不想关注其他事。
“机会只有一次，成王败寇。”洪达的这句话反复回荡在她的脑海中。是的，她已经浪费了一次机会，在异乡找到精神支柱的机会。她回想起在葡萄园的往事，意识到正是自己愚蠢的自尊心让机会一次一次溜走，她本可以向易凡倾诉，向他告白，向他求爱，成为他的妻子，在任何地方得到爱护。
她沉浸在失落和后悔中，任由浓雾将自己吞噬。由于能见度过低，迎面与一个男人狠狠相撞，险些跌倒在地。疼痛已经不能唤醒麻木的精神，罗锦玉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男子瞪着眼咒骂了一句，突然露出兴奋的神情，上前拦下，渐渐露出了奸佞的目光。
罗锦玉的余光撇到了他，似乎有些眼熟，经过模糊回忆后，脑海中浮现出眼前的男子和易凡在一起的画面，她的目光燃起了希望。他认识易凡，说不定知道易凡的下落。
“你认识易凡对不对？最近见过他吗？快带我去找他！”罗锦玉歇斯底里地喊道。
男人紧张地环顾了四周，突然紧紧抓住罗锦玉的手腕。在身体接触的一瞬间，她清醒过来，疯狂挣扎。原来他是个混混，在葡萄园玷污自己未遂，被赶来的易凡狠狠教训了一顿。没想到在这里重逢，混混的欲火又被点燃，强行把罗锦玉拽到小巷又搂又抱。
衣冠不整的罗锦玉大声呼喊易凡的名字，这是潜意识发出的声音。见毫无回应后，混混愈加肆无忌惮。
“喊破喉咙他也不会来的。”他带着淫笑撕扯着罗锦玉的上衣，突然感到侧腰一阵疼痛，接着身体便飞了出去，狠狠摔倒在地。
“易凡！”罗锦玉不顾一切扑进救了自己之人的怀里，却闻到浓烈的酒味，发现他是哈文，不是易凡。
哈文立刻将罗锦玉护在身后。混混抽出匕首猛扑上去，哈文因为喝了酒躲闪不及，跌倒在地，两人紧紧纠缠。混混个头大一圈，凭借着身体优势将匕首渐渐推向哈文裸露的脖子。
一旁的罗锦玉捡起木棍趁机砸向混混。借着这个机会，哈文翻身而起，抽出身来。混混只是死死地瞪着罗锦玉。哈文知道他的目标是罗锦玉，于是百般挑衅，将混混引出小巷，远离罗锦玉。
街头的两人又扭打在一起。混乱之中，混混的匕首脱手而出，而哈文已经酒醒大半，渐渐挽回了优势。混混气急败坏，掏出口袋中的灵香一撒。哈文意识到他要对自己的灵魂下手，自己对此毫无胜算。他扭头闪开却已经来不及，只感到一阵昏沉，身体越来越麻木。灵魂出窍的初体验，没想到竟然如此屈辱。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被某种力量牵引和拉扯，越来越无力，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极度恐慌的罗锦玉。模糊之中，仿佛又看见了妮可。哈文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了嘴角。妮可的容貌越来越清晰，让他想起一年前和她共度的那个良宵，他们缠绵着融为一体。突然妮可的幻像四分五裂，渐渐消失，哈文大叫一声，猛地睁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呲牙抵住混混沉重的身体。伴随着一阵抽搐，混混渐渐瘫软下去，滑落在地，不再动弹。
哈文瘫在一旁眼神迷茫，显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这时一个食尸鬼跳了过来，对尸体嗅了一阵后失望离开。他看着一动不动的混混，意识到自己在绝境中激发起了全部潜能，杀死了他的灵魂。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女孩不是重生的妮可，而是罗锦玉。
原本渐渐重振的哈文突然见到妮可又变得消沉，她很可能没有死这个猜想，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将他心里原本愈合的伤口炸得鲜血淋漓。要是还活着，为什么不来认自己？这次出现又是为了什么？执迷不悟的哈文最后得知她并非妮可，而是罗宾的小妹罗锦玉，决定去问个究竟。
寒风凛冽的秋夜，哈文头戴黑色圆帽，身披黑色大衣，孤身一人来到深巷中的酒吧。这家酒吧专门接待落魄的食尸鬼，装修破旧，光线昏暗，酒水也是劣质。罗宾对此本不屑一顾，但是今晚却有极大可能在这里。前几天他因为朵儿的事和马良大打出手，闹得人尽皆知。朵儿却对他避而远之，四处躲匿。哈文知道她从小和姐姐混迹酒吧，这里定会是藏身之所。如果她在，那么罗宾也一定在。
哈文拉下帽沿，翻起衣领，踏上阴森的台阶。原本热闹的酒吧突然压雀无声，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带着些许警惕，双瞪亮眼打探着这位不速之客。哈文缓缓迈进，注意到会场一角酒水和玻璃渣遍地，桌椅也被掀翻在地，有些人的脸上还带着淤肿。看来这里刚发生了一场斗殴。他暗自庆幸，可不想卷入其中，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突然，一人跳上桌子，指着哈文大喊：“他是哈文！出了名的软蛋！”紧接着，全场沸腾起来，响起口哨不断挑衅。哈文没空理会，只想尽快找到罗宾。
一位瘦小的男人从吧台后跳出来，狠狠推了他，“我们这儿不欢迎你。赶紧走吧。”
“我找人，罗宾。”哈文冷冷地说。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自觉捂住红肿的脸，全场又安静下来，隐约有几声哀嚎。看来罗宾来过，还顺手打了一架。
哈文和男人来到包房，尽是女人的浪笑和男人的醉语。唯有一间，却是女人的啜泣和男人的柔声细语。他扬起嘴角，里面定是罗宾。
朵儿并非不知罗宾对自己的心意，冷漠无情只是因为厌恶他火爆冲动的性格。另一方面，她极度自卑于自己低贱的身份，根本配不上高贵的罗宾。在那次冲突之后，她决定躲避风头，可没想到还是被罗宾找着了。他在酒吧大闹一番，赶走了包厢里的酒客，强行留下自己。她只好让同在身体里的姐姐现身，转告罗宾自己绝不会接受他的追求。
“罗宾大少爷，您这是何苦呢？以您的条件，全城女孩随意挑，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们朵儿呢？”
“不用说了，姐姐，我只有一句话，我真心爱她。”
“你爱她，可她不爱你。感情是不能强求的。”
“她只是自卑，我会让她变得自信起来。”
“你怎么那么固执，朵儿儿时重病，迫不得已才和我共生。如今我们相依为命，谁也不能离开谁！”
罗宾指天为誓，“我绝不在乎这些，我会替她寻一副新身体。”
“但灵母，你奶奶绝对不会接受我们的。”
“我会说服她。你让朵儿出来，我要亲自跟她谈。”
“她真的不想见你。”
“我会给你们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我继任之后，朵儿一定有机会成为至高无上的灵母。”
听到如此沉重的话，姐姐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好让朵儿出面。朵儿只是埋头一个劲地哭，罗宾不断哄劝。就在这时候，哈文的敲门声传来，朵儿趁机夺门而出，因为天色已晚，罗宾不便再追。
许久未见的哈文突然而至，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哈文询问了罗宾和朵儿的最新进展后，开门见山地询问罗锦玉之事。
“听你这么说，他们确实十分相像，但锦玉和妮可没有任何关系。”罗宾就此打住，不想透露更多的事。
“罗宾，我们从小相识，情同手足，我可从未听过你有个妹妹。是你爸罗基还是你姑妈罗菲的女儿？”
“就是我的亲妹妹，只是从未见过。”罗宾言辞闪烁。
“所以是私生女？”哈文追问。
“不，也不是。”罗宾只是摆手否认。
“别瞒着我了，罗宾！他是不是妮可？这几天我度日如年，实在太煎熬了！”
罗宾于心不忍，将灵母认外族人罗锦玉为孙女之事全盘托出。
哈文愣了半晌，“这么说不是妮可？”
“妮可真的不在了。哈文，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要振作起来。我们之间还有约定。两年了，我如今真的需要你，还有经纪行。等你接手，我们大干一番。”他紧紧握住哈文的手。
哈文知道罗宾的理想，禁用灵香转移灵魂，把迷雾城可以不分性别和年龄的无限制爱情变回灵魂身体统一的爱情。他对此也十分赞同。
哈文用了整整一晚才接受了现实，在决心接手经纪行，和罗宾为理想共同奋斗之前，还想去木雕园纪念妮可。木雕园是迷雾城的缅怀之地，所有死去的躯体的半身木雕像都在这里，供人凭吊和铭记。园长罗曼是罗兰的哥哥，他的雕琢十分高超。
哈文把罗锦玉玉和妮可混为一人，根本的原因是忘了妮可的长相。他有整整一年没有来了。木雕有近万座，他没有想到自己竟找不到妮可的木像，反复寻找还是没有结果，他开始慌了。
兰尼的灵魂就在木雕园的一位木工体内，此时正是属于他的时间。原来他不顾喀秋莎劝阻的换身计划没有成功，带着全身家当去了黑市，却遭到暗算，被洗劫一空。兰尼认出了这位颓丧的少年是经纪行的哈文，兴起了绑架计划，想要转移到他的身体里。
“找人吗，兄弟？情人？我来帮你吧。”
哈文见是一位浑身脏乱的老头，赌气一把推开。“不用。你根本不懂。”
听到这句话了，兰尼愤怒了。“听着，半年之前我和你一样年轻。这就是我曾经的模样。”兰尼指着自己的木像说，“我也曾和女朋友失去联系，每天度日如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哈文这才冷静下来求助。
“看来你很久没有来了，无人凭吊的木像不会出现在这里，要么烧了，要么丢了。”兰尼偷偷拿出一把木刀，正要靠近哈文，突然卡喀秋莎来了。
喀秋莎每天为罗密欧买药后，都抽空过来，今天恰好看见了兰尼抽刀的举动。
她紧身贴住兰尼，把他往后推，“你想干嘛？不要这样！不要冲动！”
兰尼的计划就此终止，哈文由此躲过一劫，最后在罗曼的帮助下，找到了妮可的木像，执意将它拿回。
“你还真是幸运，罗曼帮你留住了她。”兰尼伸开双臂迎向哈文，给他一个临别的拥抱。
哈文不想和这位奇怪的人过多纠缠，快速离开了木雕园，却不知身上的灵香被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