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廖鹏昌曾经买过一处位于M市的临近市郊的紫东路与兴化大道的小区，这是间二手房，只不过到这里之后，徐煜阳和赵帅恒才惊讶的发现这里早就已经住了其他的人了。那家人说这件房子已经转手过好几户人家了。而根据一层层的往上追诉，他们才发现原来早在20多年前，廖鹏昌在和妻子离婚、做生意失败后，转到茶厂工作前，就已经将房子卖掉了，他最后能查到的住所就只剩下了茶厂后面的废弃职工宿舍。
“但是，这里至少荒废了十年。”
来到茶厂后面的宿舍后，徐煜阳走进了廖鹏昌曾经住过的房间。但是他却发现这里早已经布满了蜘蛛网。
狭窄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从窗台上望去，外面眼下全是皑皑的白雪，部分正在融化的雪和泥土融为一摊摊大大小小的雪水，周围一片狼藉荒凉。而徐煜阳将双窗台的厚厚的尘土扫去后，他愕然发现这里的扶手处实际上非常光滑，虽然它也已经生锈了，但是这里的表面很明显的和别处的不一样，也就是说以前肯定是有人经常透过这个窗户望向外面的荒芜的世界了。
徐煜阳顺着这个窗户所在的视野望向四周，而后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西南角的一个方向。
“那有个废弃的车棚。”
随后，徐煜阳和赵帅恒又踩着雪移到了车棚。他们发现在一大堆木材的掩护下，那冰凉而充满霉味的屋子里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被拆解了的老旧的自行车、老式电视机、开了线的发黄的被褥、还有一些过去的茶叶盒，此外，它的墙上还挂着了一个正在假笑的般若的面具。
徐煜阳紧张的走进了它，伸手将它取了下来。“这是新放上面的。有人在特意让我们看见的。”
“什么？”赵帅恒蹙眉，而徐煜阳刚想告诉他翟宇的尸体被发现的雪堆里有茶叶时，他就意外的看到在般若的背后的墙上，竟然还隐藏着一大片已经发黑了的污迹了——
那是已经氧化了的血。
那会是谁的血？
面具杀人狂前几个受害者的？亦或者是……张尧的……？
徐煜阳和赵帅恒同时感觉到了血液的倒流。
随后，不出一个小时，在鉴证科的两个同事的帮助下，这间小小的房间果然就布满了鲁米诺试剂的蓝绿色荧光了。只是，这光亮在白日里确实显得单薄了许多。“是啊，近乎20年了，样品都污染了，就算检测到铁也不能证明这就是人血而不是动物的血了。”鉴证人员说。
“但是不管怎么样，廖鹏昌就是‘面具杀人狂’的嫌疑更大了。”赵帅恒说。
随后，从屋里出来后，根据高方政生前对廖鹏昌的调查，他发现廖鹏昌出狱后几乎就没有怎么活动过。他最后的一次消费记录是去了一家叫“朝霞旅馆”的地方。难道他出狱后就一直住在了旅馆？赵帅恒和徐煜阳互看了一眼，他们没有任何商量便直接奔向了开来的车。他们踩着咯吱咯吱的雪，打开了车门。然而徐煜阳刚进到副驾驶座，他就看到赵帅恒仍让望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发呆了，他呼吸又浅又抖，眼神执拗，泛着泪光。
徐煜阳知道，他是又在看翟宇的尸体被发现的那个河岸了。
*
与此同时，在相隔几十公里之外，宁妍也在心里描绘着那片白雪皑皑的河岸了。
宁妍的心飘飘悠悠的，似前两天的落雪，时而落在地上变成一摊雪水，时而飘到了远处看不见的地方，心下一片冰凉。因为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眼前的人竟然这么轻易的就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一张白纸在她的眼前扇了扇，宁妍这才恍然回过神。
宁妍舔了一下嘴片，她发现她正对上了晨担心她的眼神。
“你怎么了？”
宁妍倒是没有想到晨会主动关心自己，她忽然就感觉到了有一丝暖融融的温度荡在了她的心间。“没事，”她说着，心头涌上一种无奈，一种犹豫在“坚持”与“认输”之间的举步维艰。是啊，她本就不是那么专业的会心理学的人，她仅仅不过是美术老师，看过一些作为教师的必修的教育心理学的课程，自学过艺术治疗，除此之外，她完全没有任何治疗过精神患者的经验，她又有什么本事能治愈眼前的女孩？
宁妍勉强撑起了一抹失望的苦笑，在那一刻，她做出了选择。她认真看向了晨，向她告了别。“我来了五次了，恐怕……这真的要是最后一次了。”
晨大概没有想到宁妍会忽然放弃，没有一点征兆，所以她半边掩盖在长发后的没有光亮的眼神蓦然里闪过一丝阴影，“你怎么了？”
宁妍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反而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她并没有隐瞒晨，她告诉了晨翟宇死亡的事情。
“因为……我可能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了。”宁妍说着，她的眼前再次浮现起了彩虹桥。她眼泛泪光，却仍然露出了强硬的笑。“我的一个朋友……去世了。一个星期前，他死在了彩虹桥的河岸，被雪掩埋了，但是他不是自杀，他就是被人谋杀的，我非常清楚他的死很有可能并不简单，但是我却说不清楚究竟那里‘不简单’，难道他死亡的地点和我曾经出事的地点很接近？我不知道……我很想理智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去看待这件事，但是我发现一个星期过去了，我依旧在原地踏步。所以我连这种小的情绪我都无法处理好，我又怎么能来安慰别人？大概吧，我的内心大概还远远不如我想象中的强大。我自己就是一个还未彻底痊愈的病人。”
宁妍说罢，她将自己带来的画册和几封信推到了晨的手中，然后她起身和晨拥抱了一下。
晨坐在椅子上，任凭宁妍轻柔的搂住了她的身体，将她的头拥在了她的胸前。因为宁妍是对着窗户的，所以窗外的阳光很轻易的就照亮了她的悲伤的脸庞，而她完全不知道就在另一边的阴影里，正藏着晨的忽而因为惊诧而呆住了的脸。
晨还未能彻底缓过神，宁妍已经从晨的脖颈处抽出了身，她将她的左手置于在了她的右手之上，使劲的握了握，然后松开。
“再见。”
晨也最终露出了一个表情。不过那表情甚是奇怪，仿佛笑起来会痛一般。
“谢谢你，再见。”
*
宁妍更难过了。
从疗养院出来后，宁妍就立刻躲进了家里。她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事也不想多想，她回到家就紧紧的抱住了大狗狗“娇娇”钻进了被窝里。她拿出了手机，手机里，还是一个星期前徐煜阳发给她的信息，而属于姚佳楠的头像也是沉默着的。
宁妍知道这些日子姚佳楠也在尽可能的陪着赵帅恒了。这让她连想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关于那些噩梦，关于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心神不安。
而“娇娇”似乎也用它的灵敏的嗅觉感知到女主人情绪紧张的状况下散发的气味了，它使劲用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宁妍被舔的不行，她笑着、躲着，让娇娇别闹，这才最终好受一点。
晚上，宁妍给自己做了一点简单的面食。她本就没什么心情，所以她一边随意的在厨房翻弄着，一边听着了电视机里随意的一个台播放着什么。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就在她将面条下如锅内的时候，娇娇似乎发现了什么，它猛然就“旺旺”的叫了起来，然后它摇着尾巴就拽起了宁妍的衬衣的下摆。
因为宁妍穿的是徐煜阳的衬衣，所以她直接就被娇娇拖着拖到了客厅。
“娇娇，你在干什么？”
而到了客厅之后，宁妍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是电视新闻的画面中突然就闪过了徐煜阳的几个镜头。此外不单单是徐煜阳，还有赵帅恒的，彭旭的，安奕琳的，他们也都出现在了画面中。
宁妍立刻没有心思做饭了。
“嘘……”
宁妍立刻安抚的摸了摸娇娇。而后，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这条新闻播报里了——
电视里，女主播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严肃的指向现场，说道：
“据本台记者现场发回的报道，今天下午六点十七点左右，M市中心商场3楼平台墙缝惊现男尸，被抬下时身体已经发黑。
据悉，尸体是被建筑工人和现场凑巧前来办案的警察发现的。下午两点多，几名工人爬上中心商场3楼平台，准备更换平台上的广告牌，但是他们却首先闻到了墙缝外散发出剧烈的难闻的气味。由于广告牌年久失修，难以拆卸，广告工人便向商场进行了求助，恰好几名来四层至八层的朝霞旅馆进行问询的警察刚好路过，在现场的警察的帮助下，他们才将广告牌拆了下来，他们发现了尸体。由于男尸所处的位置空间非常狭小，所以救援人员利用破拆工具多次尝试均未将其抬出，赶到现场支援的专业人士又经过三个半小时的施救，至下午六点半，尸体才最终从高处抬下……
据悉，中心商场布局复杂，他的三楼以下是中心商场，四楼至八楼则是朝霞旅馆，所以警方怀疑，该尸体很有可能是从旅馆的窗户坠落，坠落到商场外部与广告牌的夹缝中的……而根据死者被抬出来的状态，警方怀疑死者很有可能已经超过四年了，当然，具体的死亡时间以及死者的身份，还需要警方进一步调查……”
朝霞旅馆……
煜阳他们在查的案子……
男性尸体……
死亡时间四年以上……
宁妍看着电视里一闪而过的被抬出来的那具盖了白布的尸体，她的呼吸颤抖起来，她的心也跟着紧缩了起来，如同痉挛一般。
1，2，3……
1，2，3……
“就是他吗……？他就是那个害死了张松柏的、害死了自己母亲的、害死了那么多人的那个'面具杀人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