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比较:为什么我的人生如此糟糕,别人的人生却如此灿烂
格蕾丝的嘴角总是挂着微笑。在我的研讨班上,她总是直视着我,眯着眼睛,头抬得高高的,棕色的头发扎成长长的、高高的马尾辫,随时准备举手发言。她是那种永远都不会让老师在令人尴尬的寂静中感到自己像被残酷地悬在大峡谷中飘摇的学生。
但是你可别被这乖巧的外表蒙骗了。在学业上和在她所选择的运动项目中,这个17岁的女孩极度争强好胜。这是她家的传统。她告诉我,她的爸爸一心只想着赢、赢、赢。她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就是,第一名是最好的。他从不大声说出来,但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这让人显得很强大,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她说。
格蕾丝把自己的精力投入到精英竞技舞蹈中,定期去各地参加比赛。到大三时,她的同伴们已经是这项运动的顶尖选手,分散在全国各地,为下一场比赛进行训练。
坐在咖啡馆里,格蕾丝把她的手机从桌子上滑给我。她解释说,Instagram是舞者们的虚拟舞台,大家在上面发布最新的舞步或服饰。当她们不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利用这种方式表演和竞争。
我拿起她的手机,眼前滑过一张又一张经过完美滤镜处理的女孩的照片:一个女孩将脚举得高高的,跟耳朵齐平;另一个女孩悬在舞伴的肩上。接着是一段踮起脚尖挑战重力的旋转的视频,后面跟着一张运动结束后享用的绿色果汁的照片。
格蕾丝很难不去看手机屏幕。她一直拿着手机,以至于有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手机对她的吸引力并不仅仅源自上面热情的夸赞、账号粉丝之类的东西。她查看手机是为了见证同伴们的一切成就,郁闷地沉湎于她确信自己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中。
她说:“我会在Instagram上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然后对自己说:‘你永远也做不到这个。’”看到一段精心编排的新舞蹈的视频,她会说:“我做不到。”看到一套非常昂贵的行头:“这个也不可能。”一个完美的劈叉:“这个也一样。”
对许多女孩来说,社交媒体是一场残酷的选美比赛,一个像时尚杂志那样运作的完美身材展示平台,让女孩们感到自己不漂亮。但是对于像格蕾丝这样的女孩来说,社交媒体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这里她觉得自己能力较弱。在外表方面,格蕾丝很清楚自己的得分。“我是不可能变成碧昂丝那样的。”她翻了个白眼,干巴巴地说,“这没什么。”但舞蹈完全是另一回事,这是一种技能,是可以改进的。这在她本人的控制中。
格蕾丝在网上不停地参照同龄人的情况对自己进行评判。Instagram上有一个叫珍的女孩让她特别无法释怀。珍长得漂亮,超级有钱。父母花钱资助她请私人舞蹈教练,参加国际比赛,购买昂贵到变态的行头。珍已经成为多个服装品牌的形象代言人:她发布自己穿着这些品牌的服装进行表演的照片,作为交换,她可以免费获得这些服装(格蕾丝指出,其实珍并不需要获得这种优惠)。格蕾丝不断地搜索关于珍的最新动向的消息,无法停下来。
格蕾丝的这种行为被心理学家称为“社会比较”(social comparison),即将自己与他人进行比较,以此来定义自己的能力和观点。互联网就像一个庞大的、不断变大的社会比较培养皿:先放上女孩们觉得自己不漂亮、不成功或是不擅长社交的感觉,再添加她们无比强大的自我改善的欲望,最后添加无穷无尽的经过编辑的他人的图片。难怪一位年轻女性对我说,社交媒体是“一种证明我的生活比你的生活好得多的方式”。
社会比较是青少年成长过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当我们针对应该秉持或抛弃何种个人价值观做出各种选择时,我们会建立起一种自我意识。我们经常通过观察同龄人来做到这一点。合理范围内的社会比较可以帮助女孩们管理自己的感觉、获得启发以及做出决定。
格蕾丝正在进行一种更为有害的思考,这种比较会导致抑郁、自我批评和自卑。格蕾丝所做的不是自我驱动,而是自我羞辱。当她把自己与一个幻想中的、比自己更努力的角色进行比较时,她只收获了挫败感,而不是灵感。她让车轮飞转,但抵达不了任何目的地,她被自我评判逼得要发疯。
喜欢在社交媒体上进行社会比较的人会报告更严重的抑郁症状。他们还说当前的自我(即他们心目中真正的自我),与他们的理想自我或他们渴望成为的人不一致,这即便不会导致彻头彻尾的羞耻感,也至少会导致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