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六路搜索
天快黑时,望眼欲穿的凌副司令终于等到了回收测量站边站长、邢政委的人马。他们乘坐11辆大卡车,赶了410公里路程,翻过海拔5700米、终年积雪的贡嘎巴天山,终于按命令赶到了乌其格拉。下车后,束着武装带、挎着手枪、戴着皮帽的边站长,站在队伍正前方,用宏亮的声音下达“立正”口令后,跑步向凌副司令报告:
“副司令员同志:回收测量站248名官兵安全到达,请指示。回收测量站站长边江涛。”
“稍息。”
凌副司令迈着矫健步伐,走到队伍前方站定,用他那锐利的目光,横扫了眼前的队伍。他看到这些官兵人人蓬头垢面,个个满身尘土,有的嘴唇开裂,有的鼻子上塞着带血的纸团,有的棉衣露出了棉絮,有的皮手套穿了个大洞,然而他们却以泰山压顶不弯腰的英雄气慨,站立在凌副司令员的面前。凌副司令被眼前的官兵感动了,他难道还需要做更多的动员吗?他收回巡视的目光,大声喊道:
“同志们!”
部队齐刷刷地一个立正。
“稍息。”
部队又是“唰”的一声,做出了一个整齐划一的稍息姿势。
“你们辛苦了!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你们急行军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明天还有更艰巨的搜索任务等着你们。这次搜索任务关系到长征1号运载火箭今后的改进,我们一定要把残骸找到。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
248名官兵异口同声喊出了一个最强音。
“好。今晚大家要吃好睡好,养精蓄锐。解散!”
部队解散后,商处长把回收测量站几位领导和阙昕飞、任光敏、木林森叫到凌副司令房间。凌副司令对着摊开的大幅地图,指着用红铅笔画了个圆圈的地方说:“这就是运载火箭残骸的落点,散落在方圆一二十公里范围内。你站的任务就是将残骸找到,测出落点坐标,把残骸拉回去。这次任务很艰巨,难度很大。边站长,你看需要几天?”
边站长望了望邢政委,扳着指头计算着:“从这到残骸落点要1天,搜索测量要2天,装车运回到发射中心驻地得3天,留1天机动。7天怎么样?”邢政委点点头。
边站长挺起胸膛,坚定地说:“7天保证运到发射中心。”
“给你8天。”凌副司令很欣赏部下的果断干练。
边站长接着向凌副司令汇报了搜索方案。他指着地图上的残骸中心点,用手沿着射向的垂直线一画,说:“搜索人员分为6组。以大块残骸为中心点,从该点沿射向的垂直线为6个组的搜索起始线。向前向后各3个组,每个组横向10公里,纵向20公里。另外设中心指挥组,架设大功率电台,负责和上级以及站部的不间断联络,并对6个搜索小组实时指挥。每个小组编配搜索测量人员32人,配备卡车一台,小功率电台一部,简易测量经纬仪两台。搜索方式:从起点开始,间隔排列好之后,同步前进,像篦头发似的,进行地毯式搜索。找到残骸后,要进行测量定位,最后装车运回。具体分工:我定位在中心组,邢政委、荣副站长、甘副政委、西门参谋长、东方副参谋长、政治处令狐主任分别带领6个小组搜索。”边站长说完后,转向凌副司令,“汇报完毕,请首长指示。”
“就按边站长说的办。”凌副司令听了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商处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商处长说:“这地方大部分是戈壁滩。戈壁滩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明显的参照物,看天天是圆的,看地地是平的,东南西北都差不多,所以很容易迷路。我在戈壁滩就出过一次洋相。有一次我带几个人到场区最北面的19号检查工作,晚饭后想赶回10号。白天只要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结果走了4个多小时,还没有看到10号的影子。又走了一个小时,总算看到灯光了,司机加大油门,朝灯光猛开过去。到了跟前一看,我们又回到19号了。”
大家一听,都哈哈大笑。凌副司令笑完了,说:“关键是要看准方位。咱们也得有个分工,你安排一下。”
商处长望着阙昕飞、任光敏和木林森,说:“我参加西门参谋长的西一组,阙昕飞到荣副站长的西二组,木林森参加令狐主任西三组,任老总参加邢政委的东一组,凌副司令留在中心指挥部。”
凌副司令还未等商处长说完,立即打断他的话:“扯淡!咱不在指挥部。你留下,有啥事你也好跟家里联系。”
商处长争辩说,“首长是掌握全局的,再说你年纪大了。”
边站长、邢政委等人也异口同声地说:“首长应该留在指挥部。”
凌副司令把眼睛瞪得圆圆的,说:“别争了,就这么定。咱到西一组,那里最关键,距离国境线最近,万一飞出国,那就成了涉外事件,你们去能处理得了吗?”
睡了一晚,搜索部队从乌其格拉出发,沿278国道,走过巴勒泰戈壁,跨过阿拉里坤草原,翻越西里库都山,于下午2时35分到达了残骸落点附近的一块平坡。边站长和商处长下车看了看,决定部队就地安营扎寨。
凌副司令下车后,迫不及待地向残骸快步跑去。30多米长的火箭,一大半扎进了沙土地里,旁边散落着七零八落的碎片。凌副司令望着残骸,心里痛痛的,鼻子酸酸的。多可惜呀!他绕了一圈,指着一个个器件对身边的邢政委说着名字。凌副司令转了三圈后又径直朝西走去。邢政委赶紧上前,提醒他方向反了。凌副司令瞪了他一眼,说:“西边不是还有一堆残骸吗?”
邢政委说:“首长,天快黑了,明天再看吧!”
凌副司令抬头一看,西下的太阳离地面不到一丈高了,只好作罢。回到驻地,边站长已经组织官兵搭好了帐篷。
边站长对凌副司令说:“今天晚上首长只能睡帐篷了。”
凌副司令呵呵一笑:“有帐蓬就不错了。咱当红军那时,经常是露天宿营。”
第二天,六个搜索小组乘车分头出发。木林森跟随令狐主任的西三组,乘坐一台解放牌卡车朝南开出5公里,到达了指定的搜索地域。令狐主任在此安排了两个人,然后向南开进500米后,再安排两个人,一直把人员分散完毕。令狐主任带着司机和电台人员,在中部区域行进。
木林森自告奋勇到最南边的端线搜索,令狐主任给他派了个叫楚维林的战士。木林森问楚维林是否参加过残骸搜索,他说这是第一次,又问他在站里干什么,楚维林说是放映员,两人边走边聊起最近放过的几部样板戏电影。走了一会,木林森对楚维林说:“我们分开100米,朝西搜索。注意联络,谁发现残骸就喊话。”说完,木林森到了最外一侧,朝西走去。
木林森像个机警的猎人寻找猎物一样,左看看,右瞧瞧,搜寻着他要找的火箭残骸。戈壁荒漠,砂砾漫漫,沙浪起伏。人走在上面,沙沙作响,一踩一个坑。真是常言说的,一步一个脚印。走了大约1公里,木林森看到左边七八十米处有一块黑黑的东西,他兴奋地跑过去一看,竟是一块朽木。他不甘心地拿起来,木头一下子就折成两段。木林森看了看右边的楚维林,看见他弯腰捡了个什么东西,然后起身又狠狠地把它摔得远远的。大约走出了两三公里,只听得楚维林大声喊叫:“我捡到了一块铁皮,不知是不是?”
木林森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只见楚维林手里拿着的那块东西,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他接过来一看,高兴得大声说:“是残骸,火箭上的蒙皮。”
“找到一块残骸了!”楚维林大喊大叫起来。
木林森又仔细地察看了一遍,蒙皮的边沿折断的碴口新鲜闪亮,还有一条撕裂的口子。确认无疑后,他对楚维林说:“赶快给令狐主任发信号。”
楚维林举起红绿旗子,使劲地摇晃,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他看到离他们约两公里远的一辆汽车上站着的人也摇起旗子,随后车子开了过来。令狐主任带着测量人员过来,问明情况,表扬了楚维林,然后测定坐标,并用电台告诉了指挥组。
旗开得胜,木林森和楚维林又继续朝前搜索。木林森爬上一个小山顶,放眼望去,前面还是连绵不断的小山包。山包的西北方向,岩石裸露,东南方向却是沙子连绵。木林森抬头四处张望,只见在不远处的山窝下,一件东西在太阳强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有东西。”木林森大喊一声,立即朝闪光处跑了过去。他捡起来一看,果然是一块金属残片。他又在周围仔细搜查,又在沙堆里发现一小片。这时,楚维林也喊着跑了过来,手里也拿着一块金属残片。
木林森将三个残片拿来拼了拼,想不到还真是拼到了一起。木林森说:“说不定附近还会有,继续找。”
两人将残骸放在一块显眼的石头上,把周围两三百米的地方搜了个遍,又发现了一截电缆。木林森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对楚维林说:“先吃点东西吧!”
他们拿出随身携带的饼干、馒头和榨菜,拧开水壶,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把三个馒头和一包饼干吃光了。木林森打开军用水壶,喝了两口水,真解渴!他看着楚维林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壶,立即提醒他不能都喝光了,要留点以备后面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