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间烟火
“忆往昔，推杯换盏，高朋满座，天地不过方圆，日月于我助乐，龙凤伴酒腹中过，与天同寿又如何？”
铜山乐呵呵地说完，将一罐午餐肉扔到嘴里嚼着。
和之前一样，是连着铁皮罐头一起嚼的。
热气腾腾的香肠、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面包和樱桃派、以及各种各样铜山从未见到过的罐头铺满在镇外的空地上。
杰夫和艾克忙碌着从船上往下搬运着食物，完全是把这场简易的聚会当成铜山进入温泉镇的欢迎宴。
按照铜山的吩咐，穿的用的它不要，只要把船上一半的食物拿来招待它的“高朋”即可，其他的物资让杰夫带回去免费分发给镇子上的居民们。
多出来的金子铜山也不要，说是赏给杰夫叔侄了。
既然是宴会，怎么能少的了水手出海必备的朗姆酒呢？
杰夫一手握着一个绿身圆肚的酒瓶来到铜山面前，邀请它干上一杯。
铜山一听说是酒，立马嘴馋的不行，接过来就一口干完，再一顺手将酒瓶摔在地上。
“好酒……咳，好辣！”
印象里，自己喝过的酒无非就是时间放久的果子流出的液体，喝起来比这个香甜，却没有这个辣喉咙。
杰夫见状哈哈大笑，也仰起酒瓶喝了一大半。
他可没有铜山这样的酒量，能一口干完。
“朋友，大家伙儿都都对你感到好奇，不如跟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吧。讲讲你来自哪里？”
阿奔和十一少也停止了私底下的小声讨论，期待着铜山接下来的回答。
铜山把嘴上的果酱抹去，道：
“咱也很奇怪，什么时候人族也能坐着吃饭了？而且还是同咱一席。”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杰夫听后一愣，不明白铜山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自己？
不应该啊，这世界上只有人类看不起新兽的，哪有人类被新兽给歧视的道理？
“铜山先生！”
坐在对面的阿奔责怪地看着铜山。
它可以接受铜山对自己的无礼，但不能接受铜山如此对待它最为尊敬的杰夫船长。
这时，艾克又从船上端出两瓶朗姆酒走过来。铜山一爪一瓶接过，一瓶塞到杰夫怀里。
“玩笑话罢了。咱才学会说话不久，口舌生疏，还望多担待。”
一通大家难以听明白的话语说完，铜山再次一口干完一整瓶的朗姆酒，然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辣苦的口感令它有些不适，随手抓起一个罐头扔到嘴里，连肉带铁皮大口咀嚼着，看的杰夫、艾克、十一少目瞪口呆。
风卷残云地把送上来的食物吃完后，铜山拍拍肚子就要走。
因为往日战争的缘故，它对人族算不上有好感，也就懒得和杰夫、艾克过多交涉。
现在酒足饭饱，吃得还算满意，就急着去温泉镇上逛逛。
阿奔不敢让铜山独自在镇子瞎逛，替铜山的无礼向老杰夫道了歉后，就拖着雪橇去追铜山去了。
同时在后面高声提醒道：“铜山先生，你还没有穿衣服啊！”
十一少和极地熊家族告了别，心想它得赶紧把阿奔回来的消息告诉给母亲。
这样，丰盛的晚餐这不就来了吗？
于是，四条腿就不受大脑控制地朝着小镇狂奔而去。
老杰夫和艾克站在原地，目送着三只新兽逐渐远去的背影。
老杰夫挠着额头，轻声嘟囔道：“我怎么觉得，阿奔带回来了一个不得了的狠角色啊？”
艾克手插裤兜，一脸轻松道：“的确看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大块头。”
老杰夫蹙眉，摸着下巴上钢针般的胡茬，“不是。”
“我年轻的时候有幸见过几位威名远扬的海上霸主，他们身上有一种普通人绝对模仿不了的气势。那种气势，是只有手上沾满了无数的鲜血的狠角色才会有的。”
艾克不以为然，依旧笑容轻松，“叔叔，您是说铜山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哈哈！那可真有意思。”
老杰克只是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温泉镇是个规模不过百户的小镇，在极地地区毫无疑问是个庞然大物，可放在与之相邻的亚特兰蒂斯大陆的话，不过就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犄角旮旯罢了。
遥远偏僻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常年科技欠发达，消息也闭塞，但它也是整个极寒之地最具规模的烟火之地。
起初这是当地人和新兽共同筑建的小部落，后来在温泉镇建立之后，陆陆续续有冒险者和水手因为这里纯净绝美的景色和简单惬意的生活方式而选择留在了这里，经过两代居民的努力，这才让温泉镇发展成了如今的规模。
如果铜山能飞到空中俯瞰整座温泉镇的话，它一定会被这样的分布格局震撼到。
温泉镇虽然不大，房屋也不算多，但这些建筑物却排列的整整齐齐，井然有序。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一点都不像极地的偏远乡镇，反而倒像一个旅游景点。
除了铜山它们进到小镇的最南面，温泉镇的其他三个面都被广袤的雪松森林所包围。像是在这个洁白的世界里，被森林守护着的童话小镇。
从铜山此时的位置往前望去，太阳有一半都“淹没”到了远处的森林里。那最后的余辉把茂密的森林和错落有致的建筑物映衬的宁静唯美，宛如一张剪影画。
温泉镇上的建筑物几乎都是以木质结构为主体，一根根的粗壮木头搭建成了两三层楼高的三角顶小屋，一栋挨着一栋，整齐地排成了几列，留出了一条条整齐整洁的街道。
就和阿奔说的一样，镇子里有人类也有穿着衣服直立行走的新兽，偶尔也能见到几只普通的动物，但几乎都是雪橇犬。
几个粗壮的汉子把刚捕上来的海鱼用推车运到一间大木屋里，早已恭候多时的女人们负责把海鱼装进罐头里或箱子里，然后拉到外地售卖。
玻璃橱窗内，用极地熊或极地狐制成的毛皮大衣、围脖、帽子正被妥善地装入精美的盒子里，把它们送到亚特兰蒂斯的富家太太手里，每每都能赚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一只长的很像阿奔的老狗鼻子上夹着副金属框眼镜，身上穿着白衬衫和红毛衣，脖子上打着领带。
此时正一边看报纸，一边喝着新兽专用咖啡。
它就是麦克，报刊摊的老板，很受小孩子和新兽幼崽的爱戴，因为在它这就算看一整天的漫画书都不收费，也不会被驱赶。
街道的另一边是一长排的小吃店，刚烤好的鹿肉滋滋冒油，鲜香的海鲜火锅热气腾腾，用数十种海鱼炖出来的高汤香气扑鼻……
重新穿上黑色西装的铜山走在街上心情大好，眼睛贪婪地着四周，好像要把看到的一切都刻在脑子里。
阿奔拖着雪橇跟铜山嘱咐道：
“铜山先生，进了镇子你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就问我，千万不要鲁莽行事。特别是对待镇上的居民要懂礼貌，不要吓着他们。”
此时的铜山心思都放在街上的新鲜事物上了，随口地敷衍道：
“阿奔放宽心，咱向来是最安分的，最不喜欢惹麻烦。”
阿奔轻叹了口气，心中祈祷铜山尽量别惹出大麻烦。
街道上的人们裹着厚厚的棉衣和棉帽，或是急匆匆地往家赶，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时不时就会发出轻快的欢笑声。
几个人类的小孩和新兽幼崽不顾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嬉笑追逐着一个漆黑的足球，脸上洋溢着童贞的笑容。
其中一个头戴粉红色毡帽，身穿黑色小棉袄的小女孩还一不小心迎面撞到了铜山的肚子上。
“对不起，先生。”
小女孩笑容灿烂，两颗浅绿色的眼睛镶嵌在白如雪的小脸上。
她仰头看着这个身高两米的陌生新兽，丝毫没有流露出恐惧之色，笑起来的样子像个小天使。
“无妨。”
铜山低着头回应道。
它没有生气，也没有回以微笑，就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个人族。
“那么祝您有一个美好的一整天。”
接着，小女孩就继续去追赶她的伙伴们了。
铜山转过身，看着他们追逐足球的背影。
他们是那么的无忧无虑，精力旺盛。好像是要在晚饭前把身上所有的力量都尽快消耗完，这样就可以回家尽情地大快朵颐，享受美食。
或许，它的内心深处并不讨厌人族，而是讨厌尔虞我诈，讨厌利欲熏心，讨厌十一少所说的人类特质，贪婪。
看着这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铜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也是暖洋洋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虽然它张嘴一笑就会露出颗颗獠牙，但是现在的心情已经不允许它顾虑那么多了。
它也有过家，有过天伦之乐，只不过那都是曾经了。
阿奔不经意瞟到了这一幕，先是诧异，转隙间就理解铜山此刻的心情。
或许只有经历过百年孤寂的生灵才能体会此时梦幻中带有温暖的心境。
“欢迎来到温泉镇，铜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