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瘸狐报恩

二百八十九瘸狐报恩

明朝万历年间，河南新安县曹村有一童生姓曹名琚，因家境贫寒，而立尚未成亲。后经人媒之，娶邻村魏莲为妻，魏虽五官端正，然面色黝黑如锅底，一丑女也。贫不择妻，曹琚娶之，能过日生子即可也。

万历七年秋，洛阳开科乡试，曹琚为改人生之命运，欲踏仕途而试之。其父已卒，母健在，其辞别老母与妻，携家中仅有十余两碎银，肩负行囊，踏上赴洛阳之途。曹村至洛阳一百余里，曹无坐骑，亦无书童为伴，只身徒步行之。

临行之时，老母叮嘱，财不可外露。然行至村外，遇邻村泼皮阿三拦路，其讥笑曹琚穷书生，有何颜面乡试，激怒之下，曹解开钱包，取出银两以示之。不意招贼，其行至中途，入店午餐，付款之后，钱包竟不翼而飞，思之怪异，钱包于吾内衣袋之中，焉能被盗之？疑店家所为，然无证据，不敢贸然指责，见店家膀大腰圆，恐遭毒打，只得忍气吞声，自认霉也。

曹琚欲返家再取银两，细思之，家中已无资可取，何必返之？此距洛阳不足百里，幸喜贴身护身锁尚未失之，此物乃纯金打造，至洛阳城，将其典当之，可解燃眉之急，考期不可误也。

曹琚身负行囊，疾步行于山路。忽狂风骤起，暴雨突至，其进一山洞避之。雨过天晴，已午后时分，曹于泥泞崎岖之山路谨慎行之。忽闻一声哀鸣，其一怔，此荒山野岭因何有此哀声？竖耳细听之，哀声连续，闻似老妪之声，其循声寻之，果见一老妪，趴于乱石之中，难以动弹，哀痛不止，显然失足，从山上滚落之。

曹琚恻隐之心顿起，上前救之，负老妪爬上山路，依老妪指路，向山下艰难行之，入山谷密林，约行数里，见山脚下有几间茅庐草舍，终至老妪家。虽草舍，然屋内净洁。曹安顿老妪，视老妪双腿，并无大碍。曹浑身泥污，见草舍侧，有一山泉眼，泉水叮咚冒出，清澈透底，潺潺流入小溪。曹脱衣入水沐浴之，顿觉神清气爽，肌肤腻滑，疲劳尽散之。沐浴之后，其更衣进草舍歇之。

老妪连声道谢搭救之恩，交谈中，曹琚得知老妪姓李，年近六旬，然容貌不衰似中年，其本瘸足，膝下只有一儿，名笠，今进山采药，暴雨未归，李老太恐出意外，上山寻之，其瘸足行走不利，不意失足落下，若非曹搭救，恐难归家中。李老太得知曹乃入洛阳赶考之童生，李老太曰：“待笠儿归，定款待曹公子以报搭救之恩，考期尚远，请公子多住几日，再走不迟。”

黄昏时分，李老太之儿李笠归，其年过弱冠，身强体壮，英俊健美，闻曹琚救母脱险，叩谢之，曰：“谢曹兄救母之恩，若曹兄有何为难之事，尽管言出，吾将鼎力相助，以报之。”曹琚忙扶起曰：“此区区小事，何言报之。”

李笠设晚宴款待曹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有几分醉意，羞惭曰：“吾尚有一事欲求贤弟助之，不知可否？”李笑曰：“吾已言之，曹兄有何为难之事，尽管言出，吾将鼎力助之。”曹遂将入店午餐之时，被盗盘缠之事道出，并将护身锁取出，求曰：“吾欲以此物换十两纹银做盘缠，请贤弟暂存，日后吾再来赎回，可否？”李哈哈笑曰：“吾以为何事，原此等小事，哈哈！吾早已知晓，请曹兄将护身锁收之，盘缠之事勿忧也。”曹惊问：“贤弟因何早已知之？”李释曰：“曹兄于店内午餐时，吾亦于店内饮酒，见兄窘然而无奈，因何不知？请兄暂居寒舍几日，贤弟自有良策助之。”

次日晨，曹琚尚未起床，李笠手持钱包于曹琚面前晃之，问曰：“此钱包可乃曹兄所失之物？”曹揉惺忪之目，细视之，正乃所失钱包，失而复得，曹惊问：“然也，贤弟因何得之？”李曰：“兄之邻村阿三与店主合谋窃之，吾因何不能取之？”曹又问：“贤弟用何法取之？”李笑而不答，曹即惑之。

相处数日，曹琚发觉李笠博学多才，诗书礼乐无不精通，助其乡试大矣，常与其谈诗论文，畅谈文章习作之技巧，诗歌创作之平仄。曹疑问：“凭贤弟之才学，可中进士，因何弃仕途而居深山？”李简曰：“吾闲散惯矣，不宜步入官场，故而弃之。”

考期临近，曹琚告辞母子欲登途，临别之时，李笠持一卷文章赠与曹琚，嘱曰：“此卷内文章，乃吾挚友所赠，请兄熟读之，切记，莫传任何人，牢记后请焚之。”李老太赠银四十两，亦嘱曰：“一路之上需谨慎行之，勿重蹈覆辙，乡试发榜后，请曹公子重归吾寒舍，吾佳音静候之。”

至洛阳，宿旅店。曹琚将李笠所赠文章展之，见乃几篇八股文章，各篇文章从破题承题至后股束股，论述精彩。遂熟读之，牢记于心，依李笠之言，取火焚之。

入考场，见试卷，曹琚惊异见所出各题与李笠所赠之文章同，其挥毫疾书，酣畅淋漓答之，其焉有不中榜之理？荣登榜首之时，曹大喜，然反思之，李焉知考题？莫非其与考官私通？或其亲属有高官者？曹百思不得其解，然可知之，李非常人也。

曹琚荣归李老太草舍，李笠迎之曰：“贺曹兄金榜题名，吾敬候久矣。”曹问曰：“贤弟如何已知愚兄中榜矣？”李笑而不语，曹甚惑之。进草舍，曹大礼谢之曰：“愚兄中榜乃贤弟所助也，不知贤弟因何早知之？”李老太释曰：“曹公子勿谢之，事已至此，吾实言告知，吾与笠儿乃数百年之狐，异类也，居于深山洞中修炼，洞中数日，人间一年，吾年幼之时，修炼未成，出洞嬉之，不幸足踏猎人所施地夹，难以逃脱，多亏恩人路过，打开地夹，放吾逃生，今所为，实乃报恩也。”

曹琚恍然忆起，十余年前，正值少年，一日，其进山砍柴，傍晚归途中，见山腰有只幼狐发出嗷嗷哀鸣，近视之，方知幼狐后左足遭猎人所施地夹困之，挣脱不出，曹怜悯幼狐，助其打开地夹，其得救，含泪视曹琚良久，方转身瘸而逃之。后猎人得知，至曹家索赔，曹家赔铜钱二十枚，方罢矣。

原来如此！难怪李老太瘸足，曹琚皆喻之，于山下乱石堆与李老太相遇之时，李老太非上山寻儿，乃其故作失足坠落状以试吾善恶也。吾失窃盘缠复得与早知试题，定因李笠运作神通而为也。

曹琚谦曰：“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以重酬报小恩，汝母子仁义也。”李老太曰：“救命之恩，终生难忘，焉能不报？今曹公子高中榜首，可喜可贺，如不嫌弃，请于此歇息几日，再走不迟。”曹琚曰：“多谢关照，吾离家已多日，思家心切，不知老母可安康？虽无美妻候之家中，然归心仍似箭，吾明日归矣。”李笠问曰：“闻兄之言，嫂夫人可丑欤？”曹苦笑曰：“吾妻魏莲之丑，全村首取一指，面黑如锅底，丑不可视也。”李拍掌笑曰：“此除黑不难，兄有闲时，可携嫂夫人至此暂住几日，屋侧之山泉水可治之，沐浴数日，可变雪肤粉貌，请嫂夫人试之。”曹曾用此山泉水沐浴之，沐浴后，觉神清气爽，肌肤腻滑，其信此神效也。

次日晨，曹琚告辞，荣归曹村，家人与众村民闻其荣登榜首，皆庆贺之。其将此次赴洛阳乡试所遇尽叙之于家人，其母与妻闻之，惊奇不已也。

稍息几日，曹琚携魏莲至李老太家拜之，不意草舍人去屋空，见屋内桌上留一信笺，上书：曹兄，吾与母有要事欲办，暂居别处，舍内外一切物品尽请用之，祝兄嫂一切如愿，全家安康！愚弟李笠敬。

曹琚方知李笠母子已离家远去矣，遂与妻暂居草舍。每日魏莲于草舍侧，沐浴于山泉水内，果见肤色由黑转黄，由黄变白。数日后，其肌肤如雪，容光焕发，靡颜腻理，成俊俏美女也！

数日后，不见李笠母子归，曹琚与妻商议，欲明日返家，日后闲时再登门致谢。不意夫妻上床入寝，天亮之时，觉凉气袭人，曹猛醒之，见草舍荡然无存，己与妻睡于露天之下，草窠之中，其大惊，急唤醒魏莲，夫妻寻视四周，见杂草丛生，乱石突兀，何有泉水叮咚焉？

夫妻喻矣，狐仙已远去不返，二人向天叩谢不止，谢狐仙重报之情。夫妻归，其老母闻之曰：“狐仙知恩图报，以重酬报小恩，可谓仁至义尽，若吾儿当初见死不救之，何来重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