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湖仙_越调

寿石湖居士[1]

松江烟浦[2]，是千古三高[3]，游衍佳处[4]。须信石湖仙，似鸱夷翩然引去[5]。浮云安在[6]，我自爱、绿香红舞。容与，看世间几度今古。

卢沟旧曾驻马，为黄花闲吟秀句[7]。见说胡儿，也学纶巾欹雨[8]。玉友金蕉[9]，玉人金缕[10]，缓移筝柱[11]。闻好语，明年定在槐府[12]。

【解读】

寿词，既要得体，又要骚雅，更要见出作者性情志趣，所以不易。起句就眼前风物抒发，“千古三高”，已表明了自家趣味所在，而将范成大比作范蠡，又正合范的心思，“翩然引去”四字，写出“仙”意，虽视功名富贵如“浮云”，但仍然拥抱生活，所以说“我自爱绿香红舞”。为人祝寿，只说寿星如仙，固然含长生不老的祝福，但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这嘱咐中便少了“幸福”的祝愿了。只不过，这现实中的生活“幸福”，并非他物，而是被周敦颐喻为“花之君子”的荷花，可见，人格的清亮高洁，乃是其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也因此，到“容与，看世间几度今古”，就是“阅世走人间，观身卧云岭”者才能有的沧桑之感了。范成大在南宋时代，本就是一位极有见识、极有风骨的人物，所以作者如此评说与抒写，绝无阿谀之嫌。

下阕花去不少笔墨写范成大使金的经历与感受，卢沟驻马，黄花吟诗，其实是在应和上阕“世间几度今古”的深长感慨，一江之隔，本来只是风光的不同，而现在却是两个世界了，所谓“今古”者，分明有前朝今朝的意思。为范成大祝寿而写其生涯中的重大事件，本是题内应有之义，但如此写法的用意，还是需要体会的：若说“为黄花闲吟秀句”旨在表现其人之神闲气定，那么，接下来“胡儿”句的用心，当是在凸显其人风采已令对方倾倒了。如此富有人格风采的人物，正当国家用人之际，怎可久居林泉？因此，结束的祝福就自然是“闻好语，明年定在槐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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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石湖居士：范成大，南宋诗人，字致能，号石湖居士。吴郡（治今江苏苏州）人，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宋孝宗乾道三年（1167）知处州。五年召为礼部员外郎、国史院编修。后历知静江府、成都府、明州、建康府、太平州等。晚年退居故里石湖间。石湖在苏州西南，风景优胜，范成大曾面湖筑亭，孝宗赵（shèn慎）书“石湖”二字赐之，因自号石湖居士。光宗绍熙四年（1193）九月卒。姜夔曾得到范成大许多帮助，二人交往甚密。

[2] 松江：即吴淞江的古称，到吴淞口入长江。

[3] 三高：吴江有三高祠，祭奉越国范蠡、晋人张翰、唐代陆龟蒙三位高洁之士。［宋］范成大有《三高祠记》。姜夔有《三高祠》诗云：“沉思只羡天随子，蓑笠寒江过一生。”

[4] 游衍：纵情游乐。［唐］王维《桃源行》：“山洞无论隔山水，辞家终拟长游衍。”

[5] “鸱夷”句：事见《史记·越王句践世家》。春秋越国大夫范蠡助越王勾践灭吴后，功成身退，浮海至齐国，变姓名，自号鸱夷子皮，省称鸱夷子。范成大亦尝以“鸱夷”典故入词。如《念奴娇·吴波浮动》：“家世回首沧洲，烟波渔钓，有鸱夷仙迹。”

[6] 浮云：比喻不值得关心之事。《论语·述而》：“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7] “卢沟”二句：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范成大曾出使金国，当时金国定都在今北京，卢沟桥乃北京名胜，范成大曾于此驻马，并写有《水调歌头·燕山九日作》，其中有“无限太行紫翠，相伴过芦沟”之句，还有“黄花为我，一笑不管鬓霜羞”之句。范成大《石湖集》有《卢沟燕宾馆》诗，则有“雪满西山把菊看”之句。卢沟，今永定河。

[8] “见说胡儿”二句：《宋史》卷三百八十六《范成大传》：范成大充金祈请国信使，“金迎使者慕成大名，至求巾帻效之”。《石湖集》有《蹋鸱巾》诗，注云：“接送伴田彦皋，爱予巾裹求其样，指所戴蹋鸱巾有愧色。”诗有“雨中折角君何爱”句。蹋鸱巾，金人所戴头巾名。纶巾欹雨，指丝制头巾折角挡雨，这里化用郭泰林宗巾故事。据《后汉书·郭泰传》记：“郭泰，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尝于陈梁间行遇雨，巾一角垫，时人乃故折巾一角，以为‘林宗巾’。”

[9] 玉友：酒名，宋代以糯米和酒曲制酒，色白如玉，称玉友。［宋］辛弃疾《鹧鸪天》：“呼玉友，荐溪毛，殷勤野老苦相邀。”金蕉：酒杯名。［宋］周邦彦《蓦山溪》词：“翠袖捧金蕉，酒红潮、香凝沁粉。”

[10] 玉人：指美人。金缕：金缕衣，曲调名。

[11] 缓移筝柱：从容弹奏筝曲。筝柱，古代乐器筝上的承弦之柱。

[12] 槐府：宋代学士院中有槐厅。《梦溪笔谈》：“学士院第三厅学士子，当前有一巨槐，素号槐厅。旧传居此者，多至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