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柳村的过往
“你觉得狼穴背后的人会是谁?”柳村阿东来突然问到。
“背后的人?”这些年来,无论是疾狼还是毒狼,甚至可能是恶狼等,都在试图揭开狼首黑袍面具下的面容。
疾狼曾经跟我提起过,他查到了狼穴隐藏在暗中的情报网的蛛丝马迹,但在把上原柳心斋放在静安寺门外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不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对于他搜集到的情报我一概不知。
不过据阿东来所说,这个狈很有可能就是狼穴背后的情报组织。
“狈无处不在,甚至说我的身边都可能会有一双时刻注视着我一举一动的眼睛,而我也只是寻到一点蛛丝马迹,这点蛛丝马迹不能证明他们究竟是属于谁,但能证明他们确实存在。”
我心中惊骇,以柳村的手段,他的情报网可以说无孔不入,但就连柳村他也摸不清狼穴和狈,那狼穴背后的这个人手段可以说是有通天之能了。
柳村阿东来见我陷入沉思,便又说:“但说无妨。”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柳村阿东来,又迅速地避开眼神。
柳村道:“果然是这样啊。在世人眼中,我是个喜欢杀戮,喜欢掌控,喜欢玩弄权术,心性多疑的大恶人,你虽然是杀手,却也是世人,你的怀疑我能理解。但我心中的苦痛你们谁又会明白呢?”
老人将一块块糕点摆放在供盘上,我在旁边默默听着老人讲述自己的苦,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回忆的苦,不愿袒露的心声。
“我的第一任妻子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们十岁相识,二十六岁才成亲,后来我们生下樱望,再后来她死在了屠刀下,那年樱望不过才两岁。我二十三岁入朝为官,看不惯当时官员无能软弱行径久已,立志入朝正风气。因此,在朝八年时间我杀了太多人,因此也就得罪了太多人。在原配死后,我深知德裕政府已经走不了太远了,恰巧当时桥本一辉、九孔、木希多纲等人在秘密谋划变革,于是我就抱着才两岁的樱望投入了新权运动之中。”
听了阿东来的讲述,我没想到樱望身世竟然会是这样,因为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你不要多想,这件事樱望不知道,因为她当时还小,后来我又找了一个女人结了婚,这个女人跟原配长得有八分相像,其实也是为了樱望,不想让她没有母亲。”
柳村像是读懂了我的心思,我心中的所思所想他都能猜透,这种感觉让我有一丝丝熟悉,我想到起来了狼首,但这种感觉却又有不同,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后来新权运动失败了,九孔死了,桥本一辉带着我与木希多纲等人起义了,新权运动变成了新政革命,我们先是占领两县之地,后来四县,再后来是七个县。我们起义很成功,我原本以为在桥本一辉的带领下,这个世道会变得很好。但后来孤门湖畔的袭杀发生了,你应该听说过这场袭杀吧。”柳村看向我。
我点头说道:“四年前,桥本一辉车队一行十六人,于夜间行至孤门湖畔遇袭,一行十六人无一生还,桥本一辉身中四十二刀,被人故意虐杀,当时就有人怀疑是吾本橋一郎做的此事。”
柳村继续说道:“后来被证实确实是吾本橋做的,孤门湖事件发生后,党内左右两派素来已久的矛盾一夜之间全都爆发出来,有人故意将矛头指向我,并且加以打压,因为我得罪太多的人。为了大业,我先是一忍再忍,到后来他们得寸进尺,竟然想要停止争斗,想和德裕政府谈和。那些人嘴里说着战争民不聊生,先稳定发展,但是他们没有想过,当德裕政府休养过来后就会带来更大的战争,那时将会饿殍遍野。”
我道:“可是现在已经是饿殍遍野了。”
柳村道:“是啊,你既然知道现在东西两政府已经是饿殍遍野了,那还怕什么?何不一鼓作气,哪怕多做一些牺牲,去换来未来百年的再无战争。”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他说的对还是错。
“若没有我的屠戮,只怕如今还在七县之地被动挨打。你不理解我,所有人都不理解我,就连我的女儿也不理解我,但我不需要他们的理解,我只要能做好一切就行了。我百年之后,史书上的评价是明君还是昏君,都无所谓了。”
我继续沉默。
“我如立足于独木之上,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下天堑,所以我把自己的家人保护的很好。我的女儿很像她的生母,喜欢游玩,喜欢樱花,一切都随着她的心愿。但其实我把她看得很紧,我不想让她受一点伤害,我不会让底细不明的人接近她,哪怕知道底细的人想要接近樱望,我也会考验一番,要是有一点点问题,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柳村阿东来站起身看着我,“但我没有杀你,因为你是我女儿喜欢的人,她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跟我吵架。我本来以为你能保护好她,可是你让我很失望。”
我低下头,攥紧拳头,我无颜面对眼前这个老人。
柳村抓起我的衣领,问到:“你曾怀疑过我是狼首是吗?”
“是”面对老人,我无法不说实话。
柳村又问:“我女儿的死才让你打消了念头,是吗?”
“是,虎毒尚且不食子。”
“那你觉得狼穴背后的人会是谁?”
“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救帮助木希谨野,这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
听了这句话,我的脑海中如遭雷击,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握住,痛的不能呼吸。
我颤抖着问:“您说,狼穴背后会是……”
这句话是在问柳村,更是在问我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柳村神情落寞,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佝偻着的背影。
“对了,我等你带着人头回来,回来后我会手刃了你。”已经消失的身影说话中气十足,苍老而威严。
“我死后,您能将我安葬在她身边吗。”
远处再也没了声音。
十日后,我化身成为忍者,在黑暗中行动。
这些天,我一直在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过往种种,想要把他们串联成一条线,一条能证明我是谁的线,一条能证明狼穴是什么的线。
从我杀过的人还有他们的身份、赤狼的死、小狼的离开、帮助毒狼解救木希谨野、疾狼的志向、木希谨野的所作所为、高山的故事………,等等等等。
一切仿佛都找到了答案,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
“川吉…”
南方四岛,领海最南面的四个面积不大的岛屿。
因为离陆地遥远,四座岛屿上只有几百原住民,政府不愿意去管理,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这里来人了,来了很多人,也有了船。
冬去春来,尚未花开。我正大光明的乘船来到了这里。
去年年末,高山再次看到我时很高兴,它知道全世界都在追杀我,所以我以忍者装扮出现在他面前。
“新织先生,高山能再次见到你很高兴。”
我温和的笑着说道:“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高山问到:“先生找到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我道:“我杀了狼穴几个人,现在被狼穴的杀手追杀太久,无处可藏,我就想到了你。我秘密的找了你一个多月都没找到,正准备放弃了,没想到能在名古县再次见到你。”
高山道:“我知道先生现在的处境,也时常担心先生安危,离开这些日子也在暗中打听您的消息。”
“我现在这不来了嘛。”
高山问道:“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笑到:“打算投靠你啊,这不就找到你想要问一下,有什么安全的地方能让我躲上一段时间。”
高山皱眉沉思一阵,回答道:“像我们这般刀刃上行走,说不定哪天就失去了生命,安全的地方对我们忍者来说并不存在。不过有个地方倒是相对安全,只是我需要往上面汇报一下。”
我轻叹一声,故作惋惜的说道:“如果实在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他们想要抓到我也是要费上不少力气的。”
高山连忙摇头说道:“不是的,这是我们都要走的流程,即使我们要去那个地方也需要向上面申请。不过川吉先生素来崇拜英雄,况且您和上原先生曾经舍命救过木希先生,您的要求川吉先生一定会答应的。”
我鞠躬表示感谢,道:“那就劳烦高山兄弟了,也麻烦川吉先生了。”
我骗了高山,为了我的目的而利用他,奇怪的是他对我没有一丝防备。
也许是因为高山还很年轻,也许是因为木希谨野告诉过他,还也许是因为他有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机,在等我入瓮。
十五日后,书信传来,川吉欣然答应。
又过了一个月,我们踏着山雪到了一处无人的海湾,海边有一栋房子和三艘船,房子不大也不小,船也不大也不小。
木船终究不是汽船,到南方四岛竟然航行了足足十天。
三艘战舰停靠在远处港口,在此便能遥遥望见。
我好奇的问高山,“战舰为何停靠在此不去用。”
高山回答道:“目前国内有六艘战舰,一艘在东政府,两艘在大瀛国政府,三艘在这里。如今国内战事未平,柳村阿东来又囚禁了木希先生等人独掌大权,现在正在到处找川吉先生,我派已经足够被动了,若是再被柳村发现行踪,后果不堪设想。”
木船靠岸,没想到来迎接我的竟然会是川吉南。
川吉南朝我挥手,朗声笑道:“新织先生,我们许久未见,兄弟时常在心底挂念着你呢。”
我快步上前与川吉南握手,“是啊,自从上次一别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高山都与我讲述了,令尊川吉大人身体可好。”
川吉南叹气一声说道:“局势有变,家父过度操劳,身体早就不如从前了,不过倒也没有大碍,只是消瘦了许多。”
“峰回路转,愿之遂心,还请川吉大人保重身体,车到山前必有路。”
“多谢新织先生。哦,对了,新织先生就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
“上原先生没有跟来吗?九马群岛途中所事,上原先生受伤颇重,不知现在如何了?”
我把与上原柳心斋途中来龙去脉讲与川吉南听,川吉南眉头紧皱,眼目微红,开口说道:“我视上原先生为同道,家父视上原先生为座上宾,上原先生有鸿鹄之志,可是……,哎!”
我安慰道:“要相信静安寺的和尚们有好生之德,柳心斋会平安无事的。”
川吉南道:“新织先生说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原先生有大义,一定会化险为夷的。新织先生,家父一直想见你,还请先生随我来。”
“请。”
“请。”
小渔村位置偏隅,三面环山,唯有一个开口朝西南,能遮挡冬季的北风,能接纳夏季的南风,是个很好的地方。
走进村里,忙碌穿越在路边、地头的都是当地的渔民。
川吉南引领着我穿过村子,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处晒场,晒场里的人不多,倒是个个黝黑。
一个鬓角发白、体态精瘦的中年男人转头看向我二人,川吉南走到男人面前说道:“父亲,新织先生来了。”
“父亲?”我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我曾见过川吉的照片,照片中的川吉是个体态如球的胖子,可如今再看,竟然是个干瘦的中年人。
我抛开脑海中所有杂乱思绪,忍住了立刻动手的冲动,强定心神,微笑着上前与其握手,“见过川吉先生。”
川吉看到我后笑的合不拢嘴,与他目光接触,他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充满了光。
“我心中记挂新织先生已久,今日终于如愿得见。先生快随我来,一路劳顿,我让下人准备一桌好酒好菜,为先生接风洗尘。”
我说道:“川吉先生不必劳烦,家常便饭即可。”
上山又下山,与川吉同行一路,我无时无刻不在观察他,我发现他的骨相与照片中的一模一样,是本人没错了,只是不知道他在这段时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他在短短几年有这般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