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左仆射郑国公严公武永泰元年卒

郑公瑚琏器，华岳金天晶。昔在童子日，已闻老成名。嶷然大贤后^〔一〕，复见秀骨清。开口取将相，小心事友生^〔二〕。阅书百纸一云氏尽，落笔四座惊。历职匪父任，嫉邪常力争。汉仪尚整肃，胡骑忽纵横。飞传自河陇^〔三〕，逢人问公卿。不知万乘一作乘舆出，雪涕风悲鸣。受词剑阁道，谒帝萧关城^〔四〕。寂寞云台仗，飘飖沙塞旌。江山少使者，笳鼓凝皇情。壮士血相视一作见，忠臣气不一作未平。密论贞观体，挥发岐阳征。感激动四极，联翩收二京。西郊牛酒再一作至，原庙丹青明。匡汲俄宠辱，卫霍竟哀荣。四登会府地^〔五〕，三掌华阳兵^〔六〕。京兆空柳色一作市^〔七〕，尚书无履声。群乌自朝夕，白马休横行。诸葛蜀人爱，文翁儒化成。公来雪山重，公去雪山轻。记室得何逊，韬钤延子荆。四郊失壁垒，虚馆开逢迎。堂上指图一作书画，军中吹玉笙。岂无成都酒，忧国只细倾。时观锦水钓，问俗终相并。意待犬戎灭，人藏红粟盈。以兹报主愿，庶或一作获裨世程。炯炯一心在，沉沉二竖婴。颜回竟短折，贾谊徒忠贞。飞旐出江汉，孤舟转荆衡。虚无旧本作虚为，时本作虚横。横字，盖公自况也马融笛^〔八〕，怅望龙骧茔^〔九〕。空余老宾客，身上愧簪缨。

〔一〕大贤后：《旧书》：中书侍郎挺之子，神气隽爽，敏于闻见。幼有成人之风，读书不究精义，涉猎而已。弱冠以门荫策名。《云溪友议》：严挺之登历台省，亦有时名。娶裴卿之女，才三夕，梦一人佩服金紫，美须髯，曰诸葛亮也，来为夫人儿。既妊而产婴孩，其状端伟，颇异常流。旧注：大贤后，谓挺之之子。《唐诗纪事》谓严子陵，非也。

〔二〕小心：《唐诗纪事》：甫与武，世契也。尝醉登武床，呼斥其父名，而武不忤。

〔三〕河陇：武在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奏充判官，迁侍御史。此云“飞传自河陇”，盖禄山之乱。武自河陇访知乘舆所在，趋赴剑阁，然后玄宗遣赴行在也。

〔四〕谒帝：《旧书》：至德初，武仗节赴行在。房琯以武名臣之子，素重之。至是首荐才略可称，累迁给事中。按公此诗，则武亦如张镐、房琯，以玄宗命赴行在者也。房琯首荐之，而旋坐琯党，诏书与刘秩并列，亦以蜀郡旧臣之故也。当据以补唐史之阙。 萧关：应劭曰：回中在安定高平，有险阻，萧关在其北。如淳曰：《匈奴传》：入朝那萧关，萧关在安定朝那县也。《寰宇记》：平凉府高平县，本汉高平，属安定郡。萧关故城，在县东南三十里。肃宗自彭原至平凉郡。数日，始回军趋灵武，武盖于平凉谒肃宗也。

〔五〕四登：为京兆少尹，拜成都尹，迁京兆尹，复拜成都尹。故云“四登会府地”。

〔六〕三掌华阳：按《旧书·严武传》：武初以御史中丞出为绵州刺史，迁东川节度使；再拜成都尹兼御史大夫，充剑南节度使；三迁黄门侍郎，拜成都尹，充剑南节度等使。诗所谓“三掌华阳兵”“主恩前后三持节”者是也。惟史于《武传》，不记其迁拜出镇之岁月。而两川之分合，《新》《旧书》志、表与诸书互异，莫能归一。余详考之：两川之分也，《旧书·地理志》云：至德二载十月，玄宗驾回西京，改蜀郡为成都府，长史为尹。又分剑南西川、东川，各置节度使。《新书·方镇表》亦同。而《唐会要》则云：上元元年二月，分为两川。《会要》误也。先是称剑南节度，至是更号西川节度，兼成都尹。乾元二年，以裴冕为之，令两川分于上元，则裴冕何得先兼成都尹乎？《武传》载上皇诰，合剑两川为一道。余谓合两川非上皇诰，而分两川为上皇诰。盖西内之后，上皇之诰不行久矣。此史误也。《图经》云：至德二载，明皇幸蜀，始分剑南为东、西两川。西川治益州，东川治梓州。此其证也。武以乾元元年六月贬巴州刺史，未久而节度东川。上元二年，段子璋反，东川节度使李奂败奔成都。武自东川入朝，当在奂前。然则武之初镇，盖在乾元元、二之间也。两川之合也，《旧书·志》以为广德元年，《新书·表》以为广德二年，《唐会要》则以为广德二年正月八日，盖皆在武三镇之时。《旧书·武传》云：上皇诰，以剑两川合为一道，拜武成都尹，兼御史大夫，充剑南节度使。则合两川在武再镇之日。余谓《旧书·武传》是，而志、表、诸书皆非也。按《高适传》：剑南自玄宗还京后，于绵、益二州各置一节度，适因出西山三城置戍论之，疏奏不纳。后绵州副使段子璋反，崔光远不能戢军，以适代光远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以《适传》考之，适论罢西川节度，在子璋未反之前。及子璋反，李奂败，而光远不能兼制东川，故朝廷用适前论，合两川为一，而罢东川也。光远之罢也，武实代之。武召入，以适代，适失西山三州，又以武代，适实代武，而武又代适，谓适代光远者，误也。赵抃《玉垒记》曰：上元二年，东剑段子璋反，李奂走成都，崔光远命花惊定平之。纵兵剽掠士女，至断腕取金，监军按其罪。冬十月恚死。其月廷命严武，此武代光远之证。宝应元年，杜有《严中丞见过》诗曰：“川合东西瞻使节。”系曰：自东川除西川，敕令两川都节制，此武再镇时合两川之证也。李奂虽重有节度，亦不能久于东川。何自奂后直至张献诚，无一人除东川者乎。故曰《旧书·武传》是，而他皆非也。若大历初复分两川，《旧书》云：在崔宁镇蜀之后。而《方镇表》以为元年，《会要》及卢求《成都序记》以为二年正月。按：元年杜鸿渐表张献诚以山南西道兼领东川，至二年而始定。此又当以《旧书》《会要》为是也。《旧书》既失之不详，多所牴牾，而《通鉴》则尤踳驳。武之初镇，《通鉴》既失载，而再镇则载于宝应元年六月。是年四月，召武入朝，为二圣山陵桥道使，却云六月出镇。七月，徐知道反，以守剑阁，武九月尚未出巴。故杜有“何路出巴山”之句。而云知道守要害拒武，武不得进，何背谬之甚也。胡三省泥于《通鉴》，乃云：武只再镇剑南。《唐书》盖因杜诗致有此误，则纰缪更不可言矣。谨书之以俟博闻者。

〔七〕柳色：《张敞传》：为京兆尹时，罢朝会过，走马章台街。《游侠传》：城西柳市。《汉宫阙》疏云：细柳仓有柳市。《三辅黄图》云：长安大侠黄子夏，居柳市。

〔八〕马融笛：马融《长笛赋序》：独卧郿县平阳坞中，有洛客舍逆旅，吹笛，为《气出》《精列》相和。融去京师逾年，暂闻甚悲而乐之。殷芸《小说》：马融性好音乐，善鼓琴吹笛，笛声一发，感得蜻蛚出吟，有如相和。出融《别传》。

〔九〕龙骧茔：《王浚传》：葬柏谷山，大营茔域，葬垣周四十五里，面别开一门，松柏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