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岛/辐岛:十年回首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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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在临界状态 / 何志雄

日本“3·11”大地震和海啸已经过去十年了,但引发的福岛核危机还远未结束。作为一个远离事故核心区的普通人,因为没受到什么影响,也就更加容易忘记和忽视,以为随着媒体报道的远去,核事故就此结束了。当我接触了日本朋友的介绍并开始查阅相关资料时,才发现我们普通大众对核的认识实在太简单了。最初,我对核危机不以为然,以为即使发生了事故,大不了关掉核电站就是。深受理工科思维影响的我,兴趣点在于从技术上去反思核危机的可怕。

大家要知道,核反应堆停止工作需要一个过程,不是简单按一下按钮的问题。即使核反应堆正常停堆,核裂变反应也不会完全停止,堆芯仍然会继续产生热量,如果热量积累达到一定的临界温度,核反应堆还会重新爆发。所以停堆后需要冷却系统保证反应堆处于低温状态,如果反应堆不能冷却的话,就会慢慢过热,然后导致堆芯熔化这种严重的核灾难事故。日本人一直号称是最遵守纪律和做事严谨的民族,然而在此次核事故中却表现得狼狈不堪、一错再错。这更加说明了核能利用对于人类来说存在巨大的风险,以及核事故进程的不可控性。

福岛核危机发生时堆芯熔毁,大量的核燃料残渣如今在什么位置,是什么状况,以后还会不会发生核临界反应,还都难以搞清楚。海啸造成的大量瓦砾的清理工作,因对辐射污染的疑虑而进展缓慢。冷却反应堆产生的大量核废水还在不断产生,很快就没有更多的容器来存储了,该怎么办?除污工作中收集的核污染土壤和其他垃圾,数量更是庞大,甚至多到找不到地方堆放。除污,说得很好听,实际上要完全去除污染是不可能的。大部分的情形只是移动污染物而已。而收集与移动废弃物的过程,其实增加了人受曝的可能性,危险从未远去。

正如当年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所造成的深远影响一样,福岛核事故的后遗症也已经开始不断显现,令各种危机频发,预计在漫长的岁月里都很难消除。这也意味着,将有很大数量人口的生活会长期受到影响。他们也许会遭受核污染歧视,也许会遭受核辐射疾病的困扰,也许会遭受颠沛流离的艰辛……

或者说,临界状态已经成为东部日本人的一种生活“常态”——他们随时可能从“正常的生活”中被拖入核污染所带来的非正常状态,因而东部日本人不得不小心谨慎地选择食物、改变生活方式,以尽量减轻受害的程度。“临界状态”原本是核反应过程中的一个概念,但用在这里描述遭受核影响的人们的生活状态真的非常准确。临界,是因为他们始终生活在一种随时会改变性质的动态之中。

为了仍然在筹备的东京奥运会,日本媒体刻意营造出举国欢腾的景象。当它们把“相互理解、友谊、团结和公平竞争的奥林匹克精神”成功嫁接给福岛时,其实是试图掩饰那里正在发生的核危机。日本的“核电村”精英集团,通过掌控的媒体一再宣传“核电安全”的神话,或者试图淡化福岛核危机来避免对核危机的反思与追责。东京电力公司(简称“东电”)和日本当局的有关部门,应对民众起诉的方式仅仅是赔钱了事,对仍在继续的核污染没有有效的处理办法,且工作效率低下。日本民间的反核抗议运动因此接连不断,民众极为不满。

这场核危机还远未结束,危险就在附近,关于福岛核事故的真相和责任,以及日本核危机的历史,都不应该被人们遗忘。

编辑本书,就是希望读者能够更深入了解核事故的严重性,从而吸取教训,多掌握一些有关核防护的基本知识。毕竟,我们生活在现代文明中的每一个人,离核都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