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鲛人祸4
一行人等稍作休息，简单吃了些干粮，便动身返航，前往沧浪门所在临海县。
行船途中，穆羽笙无意间瞥见迟惊涛走过那女子身后时，不动声色的结了个手印轻轻落在她身上。穆羽生认得那手印，是专门试探妖物邪祟所用的咒印，看似简单轻巧，实则凶狠无比，只要不是修行千年等待飞升的妖王，咒印一沾上身，必会显出妖身。可那女子却无任何不适的反应，只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迟惊涛，微微欠身，面无表情的快步走到穆羽笙身旁，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跟着他。
穆羽笙到哪里，那女子便跟着他到哪里，像在空明岛上时那般，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便停，穆羽笙颇有些无奈，可是看着一脸无辜的她，也只能笑笑便了事。
众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待终于到达临海县的沧浪门总舵，已是疲累不堪。
迟惊涛盛情挽留穆羽笙在临海多住几日，穆羽笙却客气的推辞了，只简单用了些的饭食，便向迟惊涛告辞，准备返回观海阁，却又想起他从岛上带回的女子，一时间还未想到妥善安置的办法。
“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既是在我东海与家人失散的，眼下又失了记忆，不如就先留在我沧浪门，迟某定会命门下弟子全力为姑娘寻找失散的家人，姑娘可愿意。”迟惊涛打断穆羽笙，抢先一步道。
看那迟惊涛在岛上和船上对她的试探，她又在言语上对迟惊涛多有冒犯，将她留在沧浪门，怕不是什么上策。穆羽笙一番权衡，正在想要如何找个借口将那姑娘带走，那姑娘却没有半分犹豫，点头便应道：“多谢掌门好意，那我便留在沧浪门了。”
“你真的愿意留在沧浪门？”见她忽然爽快应下，穆羽笙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为何不愿，此处又非时龙潭虎穴，我为待不得？”那姑娘看着穆羽笙，认真的点点头，一番话倒将他堵了个哑口无言。
迟惊涛“哈哈”一笑，拍着穆羽笙的肩道：“三公子难道还担心老夫欺负她一个小姑娘不成，你就放心把她交给沧浪门便是了。”末了，又转头对那姑娘道：“姑娘便安心在沧浪门住下，有何需要只管对老夫开口便是。”
“当真？”那女子睁大一双清澈的眼看着迟惊涛，小声道：“方才席上一道点心我十分喜欢，却未尽兴，不知厨房可还有……”
她这一副欲言又止，眼中热切却又含羞的模样，逗得迟惊涛又是一阵大笑，当下便命人到厨房去再做些点心，送到客房去，让她下去吃个尽兴。
穆羽笙看着由婢子领着到客房去休息的女子，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言行反复。明明方才席上只是十分嫌弃地喝了几口汤，其他吃食分毫未动，此时又说中意席上点心，还未尽兴。却又不便再问，只得与迟惊涛再多寒暄几句，待到门内弟子来禀，马车已备好，便动身启程。
穆羽笙和迟惊涛道完别，掀起马车门帘，正要上车，却瞥见车内角落一抹白色的身影，正是他从空明岛上带回来的女子，那女子对他坐了个噤声的动作，他会意，当做什么都未看到，上车放下帘子，命驾车的小厮启程。
一路上那女子缩在角落，动也不动，亦不说话，连呼吸就压得低低的，直到出了临海城，她才突然像是松了好大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对着穆羽笙轻轻一笑，那笑里带着三分纯良，还有几分少女特有的俏丽，让人觉得娇憨可爱极了。
穆羽笙看着她一脸的天真无辜，又想起在沧浪门时，那姑娘只喝了几口汤，根本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想来她指名要的点心也是没有真正入腹，便问道：“饿了么？”
那姑娘冲他猛点，看着他的眼里充满了期待，仿佛本就知道他会这么问，还知道下一刻他就拿出好吃的来。
穆羽笙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包莲子酥，递给她，“吃吧！”
她欢喜接过，拿出一块就往嘴里塞，那吃相，没有半点女子的矜持，穆羽笙看着吃得满脸莲子酥碎屑的女子，又是好笑，又是又几分可怜。
也不知她是受了多少罪，才将自己弄成这般狼狈模样，忙又取出水壶递给她，生怕她吃得太快噎着。
“你不是要留在沧浪门，等他们帮你寻你的家人么？”看她吃得差不多了，穆羽笙才出声问到。
“那迟掌门身上戾气太重，我怕他。”女子咽下最后一块莲子酥，用手轻轻将脸上沾的碎屑抹去，才慢慢回答他，声调里藏了些不易察觉的小小委屈。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主动答应他留下？”
“我一个得罪他，总比我们两个都得罪他好。”
“沧浪门那么多弟子，你又是如何到我车上来的？”既然那迟惊涛有意要将这姑娘留在沧浪门，定会安排人手将她牢牢看住，怎会让她轻易溜走。
“我和他们说我困了，要休息，等他们关了门，再自己从小窗翻出来，避开那些守卫的弟子，就躲到你车上了！”女子双手托腮看着他，用无比真诚的语气对他说，“你是好人，你会带我走的，是吗？”
“嗯！”穆羽笙不去计较她漏洞百出的话，反正自己本来也打算要带她回观海阁。
这姑娘行事不同常人，又似是有许多不可对人说的秘密。任她独自留在沧浪门，实不是明智之选。
必行平乱鲛人之祸，虽说最后顺利解决，却是一点重重，特别是鲛人怨灵最后对这女子所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凡之恶事，不瞒天地，作恶之人，终会罪罚加身。”
作恶之人究竟是谁，何种因何种果？
如果那些话真的是鲛人怨灵所说，为何只有她一人听到。
如果她并没有听到，而且她信口编造，目的又是何在？
穆羽笙看着不时挑起帘布看着车窗外来往路人景色变化，日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的女子，心中疑惑越来越多。
想到空明岛上被屠杀的鲛人，被鲛人血染成深红的礁石和海面，他手掌有些微微发抖。
那条不顾姓名冲向自己却不攻击的鲛人，它开合的嘴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
“在下有一事不解，不知姑娘可否为在下解答？”从鲛人又想到安魂曲，想到海面上不完整的符阵，穆羽笙忍不住又问道。
女子放下帘布，坐正身子，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穆羽笙，似乎再说，但问无妨，知无不言。
穆羽笙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捂嘴一笑，便问出了心中疑惑:“姑娘不曾识得家师，却识得我那安魂曲的符阵，可是家学渊源之顾？”
女子听了他问，偏着头想了许久，微微蹙着眉，半晌才答到:“家学渊源不记得，只觉得那曲子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有些不同。”
“只因如此？”穆羽笙心中惊讶，他自学会这安魂曲，使用不过寥寥几次，而教授他此曲之人，更是从未在自己面前吹奏过，只将曲谱授予，令他自己修习。
现下她却说曾听过，还能指出曲中疏漏之处……
“其实我并非听出了曲中不足，是看到阵法疏漏，才发觉曲中不足。”女子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疑惑，“我这双眼，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穆羽笙顺着她手所指，看着她一双明静透彻的眼，却见她一双眼直直盯着他身后的位置。
“我看到了。”她双眼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看到了他身后遥远的地方——临海城，“沧浪门的人追上来了，他们在安抓我回去。”
穆羽笙见她脸上神色凝重，心中一惊，忙掀开布帘，探出身子去看，却见车后空空，只有车滚滚过带起的点点尘土。
“咯咯咯！”
直到听到车内人的娇笑，他才反应过来，方才是被人戏耍了一番！他笑着摇头，又板起脸来故作严厉的训斥:“不许顽皮。”
女子方才收敛了申请，端正坐好，只是端正了不消两刻，她又转过身去，掀起布帘，看马车外的风景。
临海城中，却真的已经乱成一团。
从孔明岛上带回的神秘女子，就这样在重重包围的沧浪门总舵中消失不见，让沧浪门引以为傲的防守变成了一个笑话。
迟惊涛暴跳如雷，下令出动沧浪门所有弟子将临海城重重围住，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女子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