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立臣威忠臣终枉死
“宣旨：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妄议国政，着抄家灭族，钦此！”
念完了还觉得不够，鳌拜随手抄起来国印在上面一按，这就是鲜红的圣旨了。接着往这尚书手里面一塞：“去交给刑部尚书，让他亲自督办。”
假传圣旨之后，鳌拜还不满足，转过来又像崇祯说道：“皇帝也不该每日留恋在风尘之中，导致龙体大伤。应当读些书，哪怕只是金瓶梅，也不至于伤身。老臣已经为陛下找了一位帝师，便是此次主考苏克图，明日便叫他去尚书房当值吧。”
“既然如此，便全有鳌拜大人做主了。”
崇祯直接走了，不走就要引火烧身了。在场遏必隆几人，也都被这种近乎于篡位的狂妄举动感到了无比震撼，鳌拜却毫不在意，只是看着乾清宫的后殿方向，露出了阴寒的目光。
由于圣旨上面完全没有“革职”，所以三名犯官还必须带着二品顶戴，身穿锦鸡的官服，被鳌拜的侍卫押送刑场。这场面上次出现，还是蒙戈人杀文天祥，只不过一个杀的是外朝不肯投降的丞相，一个杀的是自己直言进谏的清官，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总而言之，能这样子上刑场的，自古以来都是忠良的代表。老百姓难得没有欢呼叫好，都只是看着这三位沉默的忠臣，心中只有绝望之感。
虽然都是鳌拜的人，可看见这种场面，也是说不出的物类己悲。场面上，也没有给他们上绳子，反而是给他们要了斩酒片肉，让他们在看一眼这黎明前的黑暗。
苏纳海感慨的说道：“与二位兄弟联名上折子，只怕当时没想到现在这场面吧。当我们是文丞相，鳌拜未免太过抬举我们了。”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王登联将斩酒一饮而尽，随手将它摔得粉碎：“该上路了，文丞相可没有眨眼啊。”
“只是连累了家人，不孝啊。”朱昌祚起身大喊：“天诛国贼！天诛国贼！”
苏克沙哈要来，只不过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了，只能托人送来一坛酒。几人喝了几口，只觉得浑身上下一股灼热的正气，生死都是命，要走的时候，不要留恋。
午时三刻，百姓们下跪送行，监斩官该下令了。不过，刑部侍郎吴秉忠正坐在监斩席位上面，他不敢下令。差事没有好办的，这三位要只是寻常的贪官庸官，哪怕是收过一两百银子的贿赂，他也不至于如此难办。可偏巧这杀得又是清官，又是忠臣，将来基本上必定要翻案的。他只是想要拖延一些时间罢了，万一能够等来“刀下留人”的命令，或者拖得够久了，就连百姓也都知道不是自己这吴秉忠的本愿，才能少些骂名和清算。
三刻不能过，青天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云带来了冷风，黄沙裹挟着尘土，太阳消失不见。旱地的天雷在乌云之中翻动，却迟迟没有雨滴落下，他知道，大势已去，时间到了。
“行刑吧。”
被大臣裹挟，不是那么好受的事情。可崇祯对此相当有经验，那十七年的皇帝生涯可是给他带来了无穷的经验与耐性，现在又没有流寇和叛乱边军即将进来砍了自己，财政也不至于沦落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老百姓也还暂时没开始琢磨着怎么把邻居吃了，光是一党权臣，都算不得什么。
“赛威赛广，便装出宫，去醉红楼。”
前朝的事情总是在后宫传得飞快，鳌拜现在嚣张的距离谋朝篡位夜宿龙床就差一步了，可这两个脑子不老好使的大内高手还是犹豫的说道：“陛下，太皇太后的禁足令……”
“我才是皇帝，难道这前朝是鳌拜说了算，后宫就成了太皇太后的天下了么？出宫！这边都已经准备谋朝篡位了，还禁足呢，大清都要禁没了。”
太皇太后闻听此事，也只能长叹一声。佟佳氏身体已经日渐不好，看见孝庄如此失落，便招来自己两个在内宫做侍卫的兄弟——佟国纲和佟国维，悄悄跟着皇帝去宫外。
南城最红火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朝野震荡，殿试将近，有钱有闲的人便少了太多。芳姑正靠在栏杆上发愣，忽然看到紫气东来，立刻知道这是有贵人来，当即上了顶楼，敲了敲小妖仙的大门。
“姑娘，只怕是有上次的贵公子来，您打算怎么办？”
“让他上来便是了。”
“可姑娘的房中不是还……”
这扇门忽然打开，金锁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芳姑，她身后还有正在惊慌失措的王士元。小妖仙摆了摆手，她知道这皇帝无事不登三宝殿，只管让他进来。
大白天的往醉红楼跑什么时候都不是什么好场面，崇祯飞身下马，直接就往上面跑。芳姑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被五百两的银票塞了嘴巴，放任这小年轻玩去了。
“鳌拜已有篡逆之心，矫诏传旨杀了上书的三人全族，太子，我知道你有主意。”
也不理会正坐在那里的傻里傻气是三儿子，关上门，崇祯接着问道：“我已经照着你的谋划将皇后接进了宫中，可索尼绝没有几天性命。苏克萨哈彻底失势，我的密报说，只要索尼倒台，遏必隆会立刻宣布苏克沙哈二十大罪状，将他彻底诛杀。”
“父皇，安心，安心，越是热灶越是别怕烧。”小妖仙起身将他按在了凳子上，让金锁又加了一副碗筷，眼光看向了一边已经吓蒙了的朱慈焕：“老三，这几天我又翻了翻左传，知道本姑娘看到了那一篇么？”
“不……不知道……”
“你和他打什么哑谜？卷子写的那么偏激，直接让苏克沙哈给扔了。要不是魏东亭还算是敏锐，朕连让你参加殿试的机会都没有。你直接说？”
“郑伯克段于鄢。”
“那你不就是刚翻开第一篇么！你是把目录翻了翻么！”
“不要急嘛父皇……”小妖仙倒是干脆，给眼睛都红了的崇祯倒了杯酒，围着他喝了下去：“左传是个好东西，我最喜欢的便是这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