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找一下垃圾桶
季予帮顾笑重新买了高一的课本，下了死命令似的告诉他，在这个学期内保持考试成绩的同时要把高一的全部重新学一遍。顾笑哭天喊地叫苦不休，控诉季予简直不是人，居然也不拿他当人看，那是人能一学期干完的事儿吗？！
季予悲悯的语气中透出一丝铁面无私，批评他谁让他高一不好好学习，高二不补到想撞墙，高三怎么赶得上进度，说他高中就等于读了两年，因为在她眼里他的高一跟没读没区别。
顾笑说他真的有那么差劲吗，季予说是的跟她一比。于是顾笑只能认命地收起抱怨，一头扎进书的海洋准备溺死一死了之。
季予说他只是恐水不是怕书海题海要相信他自己是溺不死的。
于是顾笑又信了，苦苦挣扎，背着季予偷偷挣扎到十二点半，在学校的作业绝不留到回家完成，所以有新课的时候预习完新课他就得看高一的课本和刷题，每天清晨起床都是挂着两个黑眼圈。开始还好，越来越明显，因为有的时候做题做得忘我，走火入魔了似的就超过了十二点半。
季予给他制订了详细周密的补习计划，按照计划来，不用那么赶，他速度慢点都能在这个学期里补完一年的课程。可他没来由地想快点，给自己很多压力，嘴上说着辛苦辛苦努力不下去了，房里的灯却到深夜不关，通常写着写着笔就没水了，他才知道原来一支笔用不了两天。虽然季予的计划是参照她自己的能力来制定的，顾笑也觉得没问题，无非就是相当于上了个速成的班而已……但是这其中的辛苦真不是“速成”这俩字说的那么轻松。顾笑想了想他年轻得很，命还长，还是拼命吧，不然他追不上她。
教室里已经换好了新座位，季予已经两三天没来上过晚自习，因为在帮顾笑做计划，挑试题，顺便监督一下他自己的补习情况——是否自觉，是否投入，是否有效，情况让她很满意，这才回学校上晚自习，让顾笑自己在家。
季予把座位选在窗口，看位置正好是顾笑那个窗外有人来人往的座位，她觉得还行。邓然坐她左手边，钟一一在前桌，梁景洲从邓然同桌成为前桌。季予选座位前跟他们提了下，他们都没意见，季予就随便选了这个靠墙边的位置，她也想选偏一点，反正都没有近视什么的这些问题，中间那些人气高一点的位置就留给有缘人好了。
“季神？”
刚下一节晚自习，季予身后发出一个声音，有点熟悉，徐子尧？她回头有点怔住，问：“你，在这儿？”
“什么？所以季神在这坐了一节课都没有注意到后桌是我吗？这也太扎心了吧。”徐子尧说。
“不好意思，现在注意到了。有什么事吗？”季予说。
“帮我解一道题呗。”徐子尧把题目推过去些，在季予看完题目说草稿纸的时候又把草稿纸放过去。
季予移了下椅子换个角度，拿了支笔回过身用他的草稿纸给他解题。
“还挺幸运的，成为季神的后桌，期待还不算落空，不过……”
“嗯。”季予笔不停，视线在稿纸和题目两边来回。
“季神你三天没来上晚自习了。”
“嗯。”
“羡慕，不用上晚自习真好，季神你是不是也不想上晚自习啊，所以才不来？”徐子尧小声问。
“不是，学校和教室只是一个供学生学习的地方，不是唯一的地方，不是不来教室就不用学了，没什么好羡慕的。题已经给你解出思路来了，不全解给你，你先做着。”作为学习委员，季予尽职地觉得，得把同学的这种念头扼杀，她说着，把草稿纸推回去，“下次让其他人解题，还是少说两句，容易打断别人思路。”
“啊，抱歉啊，我话有点多。”徐子尧不好意思道。
“没关系，我说的不是我，是其他人。”
徐子尧朝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季神，厉害。”
“你们，同桌怎么样？”毕竟座位是她安排的，假如她判断失误，这两个男生相处不好，而且又在她后桌，她多少得有点愧疚。
“挺好的啊？”徐子尧勾了勾方元义的肩，“方一元同学人很不错，感谢季神给我俩配对。”
“我记得是叫方元义。”季予说。
“对对，不过我们背地里都管他叫一元的。”徐子尧说。
方元义这才忍不住开口：“哪里是背地里，你们分明就当着我的面好吧，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这么不值钱。”
“看起来挺好，方元义同学挺热爱学习的，成绩也不错，徐子尧同学你应该向你同桌学习。话不多说，我也不是唠叨的班主任，有问题你也可以问我。”季予点点头说。
方元义问：“季神刚刚是不是吐槽班主任唠叨？我可听到了。”
徐子尧向方元义点点头，也向季予点点头。
钟一一和梁景洲刚从小超市买完零食回来，钟一一还给季予带了瓶酸奶。
“怎么还给我买了？”季予问。
“想给你买啊，嘻嘻。”钟一一叉腰。
“记住你身边已经有人了，请停止对我散发你傻气的魅力。”季予拿过酸奶插管喝上一口，低头伸手进桌里捞了几捞，捞出一盒巧克力来，放在桌面，“放了几天，都忘了，解决一下。”
钟一一拿了两颗巧克力，一颗给了梁景洲，季予拿了一颗给旁边沉迷刷题的邓然。
邓然道了声谢剥开包装吃了巧克力，说：“很好吃，谢谢。”
“喜欢就好，一一和梁景洲你们还要么？”季予说。
梁景洲点头，再拿一颗，钟一一吐吐舌头，说：“我喜欢甜一点的嘿嘿。”
“好啊，下次给你带甜一点的。”季予再拿两颗出来留给邓然，转身拿着剩下的问徐子尧和方元义，“巧克力，吃么？”
“要要要，季神的宠爱当然不能拒绝！”徐子尧夸张道。
把巧克力都给了他们，季予才说：“这不叫宠爱，这只是单纯的分享，用错词的话……就这样吧。”
方元义大着胆子坦诚说：“原来季神说话这么可爱吗？有点不敢相信啊。”
徐子尧说：“吃吧你，赶紧把嘴堵上。”
“你们也挺有意思。”季予说完转回去，继续上晚自习。
快放学的时候，顾笑拍了一张做完的试题的照片给季予。试卷上用红笔修改过的地方不多，红勾打得又大又自信。
顾笑：【叉腰JPG.】
顾笑：正确率高吧，你先上自习看到也不用回复，回来再夸我。
顾笑：自己回来路上注意安全，碰到坏人别把人打坏了，打个半身不遂就好【担忧JPG.】
放学铃声响起，季予拿上书包，钟一一回过头，熟练地喊道：“季予大佬明天给我带早餐啊，想吃外面的早餐了。”
“嗯，想吃什么？”季予问。
“饺子，有饺子吗？”钟一一想了想问。
“有，外面早餐店早餐摊子很多，”她想了一下曾经看过的菜单，“有韭菜虾仁饺子馅、鸡肉冬笋馅、三鲜馅、番茄鸡蛋饺子馅、牛肉香菇榨菜馅、芹菜猪肉馅、猪肉玉米馅白菜猪肉馅……挺多的，你想吃什么馅？”
“韭菜……韭菜味道有点重我怕明天挨打，那就鸡肉冬笋，猪肉玉米馅的叭。”钟一一只是想想就已经快垂涎欲滴了，“麻烦季予大佬啦。”
“钟一一你是猪吗你吃两份？”梁景洲不厚道地笑，“那我也跟着蹭一下让季予大佬跑腿带早餐的好处了，我要一份芹菜猪肉的好了。”
钟一一翻白眼，做了个鬼脸。
“有点人性，别让我跑腿还吃你们狗粮好吗？”季予看着他俩无奈地笑了笑。
很欢乐的气氛，让邓然也不禁失笑。
“明天给你带包子豆浆吧，你好像挺经常吃食堂的包子，不过食堂好像没有豆浆。”季予看着邓然，“明天记得别去食堂买早餐。”
“不、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了，我起得比较早，去食堂时间有很多，你……”邓然说。
“买个早餐不需要我起更早，不影响什么，就这么说定了，”见邓然点点头，季予继续说，“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那我就按照你平时买的好了。”
邓然说好，她都可以。
“徐子尧同学，方元义同学，你们呢？需要带早餐么？”季予转过头问，一副“一视同仁”的语气。
“啊？还有我俩的份啊？这也太好了吧？！”徐子尧惊奇地睁大眼睛。
方元义已经在思考吃什么了，思维发散了一下觉得季神简直太会做人了，她以前没朋友果然都是她不乐意交。
“嗯，我的同桌，前后桌都有份，我请客。”季予点头，“要不你们先想着，想好了发消息，没有好友就在班级微信群加一下，备注就好。”
“等等等等，季神您先别走，我没有手机啊，我手机被我爸妈没收了，一元也没有，他压根不带……”徐子尧说。事实上就算方元义带了也会主动上交给班主任的，不会自己拿着。
“有点惨。”季予点评，“那你们说吧。”
“螺螺螺螺螺蛳粉儿?”徐子尧莫名紧张又期待地咽了下口水。
方元义渴望而郑重地点点头。
“呵……”真是令人头大的后桌，季予想了想，“可以，但是不能拿到教室里。”
“明白明白。”徐子尧和方元义齐齐点头，异口同声。
“明早早一点你们去校门口领吧，我点好让送到校门口，用我的名字，门卫大叔不会说什么，你们去拿就好，时间足够你们去那边休息室吃完。”
这个粉儿大家都很喜欢啊，可就是味道挺重，她不太喜欢那个味，但还能接受，不过她也不能拿到教室来。男生厕所那边有个休息室，平时没有老师在，也允许学生去里面，所以经常有过生日吃蛋糕、吃晚饭、宵夜什么的在那里面。既然条件允许，季予就答应他们这个令人头大的要求好了。
季予最后强调了一点：她请，不用给她转账。说完了话，她刚走几步，背后传来徐子尧崇拜的喊声：“季神你是我的神！！！”惹得班上不少人朝她看去。
她回头摆了摆手，无力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低调。”
刚走出校门，顾笑打来电话，她从书包里翻出耳机插上，接听。
顾笑：“你快回到了吗？我写了一晚上，现在无聊死了，我得休息一下放松放松。”
季予说：“那就休息吧，我刚出校门，在教室跟他们讨论了一下带早餐的事。”
顾笑心情很好，一开始说话就要说很多，在电话里不停地说，说他专心致志很快做了好几张试题，但绝不是敷衍了事而是保质保量的那种，说他有点困但他顽强地克服了，后来说到他开始觉得很无聊……季予想也是，耐心不可能持续太久，无聊是常有的事，是她也会觉得无聊。
顾笑兴致勃勃地同她分享：“无聊的时候我去听了一下歌，不过我平时不太听歌，歌单都没有什么好听的，就随便找了一下，还真听到一首，那首歌叫《致曾来过的你》，歌很好听，虽然有点伤感，但不知怎么的，我又觉得有点快乐，有点感动的那种快乐，所以这首歌让我很奇怪，你觉得呢？”
“嗯，”季予知道，他说的这首歌从歌名到词到曲都在说遗憾，怎么会不伤感，“我也听这首歌，很好听，但我们不是歌里的人，所以我们难过，又不太难过。”
致曾来过的你——这是她从不用会员听到了要会员的歌，花钱买了之后下载继续听，好像听不厌，也是挺怪的。如果用这首歌问她，她能致谁呢？不，最好不要有那个所谓的谁。
他说：“怪好听的，这个歌手唱的也好听。”
可能是有时听点伤感的东西，会觉得现在挺好。她也许没有某个想特别感谢到过她生命里的人，他算有一个，听到这首歌，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爸，也是怪让他忍俊不禁的，这歌可不是唱父子情的啊，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遗憾与真挚但就此停止的情感不分类别。
“我也喜欢这个歌手，他叫silence，我也是喜欢沉默的人。”
“我也喜欢沉默的人，巧了不是。”他笑着，眼里会有熠熠生辉的光，心里会因想到她的表情而暖洋洋。
“是，真巧。”她抬头看着星空。
回到家后，应顾笑的要求，季予给他想了好一顿夸奖，用平静从容的语气夸，再浮夸的话语都显得理所应当，顾笑乐得不行。季予想，有“这辈子没这么浮夸奉承过人”这种感觉的时刻已经很多次了，那么就多来点吧，有可夸从来比无可夸好。他话多起来滔滔不绝，她也能不沉默不介意开口，用能说会道的一面对他赞不绝口。
顾笑没能在家里坚持不去上晚自习多久，总觉得家里就他自己实在过于安静，空荡虚无的感觉让他不安。一个下午和季予在家吃完点的外卖，等季予准备去学校，他跑回房间很快又下来，拎着书包就跟着她出门。
“你跟来干嘛？你可以不去上晚自习，家里安静，比较适合你这样进度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季予看了他一眼，她回家吃个饭不会带书包，他一点也不介意地把他的书包丢给她拿，她掂量一下书包，不重，不过他应该也把计划要做的东西带齐了。
“不，就是太安静了，我自己呆不惯，谁像你啊，挺怕鬼一个人，结果就只怕屏幕里的鬼，你说气不气人。”他理直气壮。
“我家不是凶宅有什么好怕的，就算空了点，但是安全系数有多高你不知道吗？信得过季嬴川好吗？”她忍不住为她家安保系统和她爸辩解一句。
“信得过啊，我就是觉得老不去上晚自习多不好……”
“不上晚自习也没关系，跟班主任申请了在家自习，班主任问起来就如实说，不想说就叫季嬴川去解释，总而言之你成绩掉不下去就一切没问题。”她知道，成绩不是一切，但是成绩可以摆平很多，尤其是在家长老师那里。
“……我还没说完啊，让你自己去上晚自习又自己回来多不好，让我自己呆在家里补习多不好，让我孤孤单单没有人陪着会无聊的多不好，你忍心吗？”他两步走上前面戳着她的眉心，指责道。
“……呵呵，我没有心。”
“话说季叔叔真是越来越像个工具人了，需要就把他推出去跟班主任解释，不需要就没啥作用了……那可是你亲爹啊，你果然没有心。”他又走回季予旁边，笑嘻嘻的。
“不瞒你说，我亲爹也乐意。”她实话实说。
顾笑走着走着走到人家卖烤肠的店前买了两根烤肉肠，不由分说塞给季予一根。
“吃吧，不用跟我客气，不过钱是要付的，一个亲亲。”
“我找一下垃圾桶。”
“哎哎哎干嘛呀，不吃就不吃嘛，浪费食物暴殄天物！”正好路过一个垃圾桶，顾笑急忙把她推远点，“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斗不过你行了吧。”
季予咬了口烤肠，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眼他有些青黑的眼下，问：“你黑眼圈有点重，睡得很晚吗？”
“没多晚吧，已经固定十二点半了，我现在沾床就能睡，以前有时熬夜打游戏也没这么累，真累成狗了。”他毫不留情地自贬。
“叫两声听听。”
“啊哈？喵的！”
“是狗叫不是猫叫。”
“汪汪！”
他用那张怎么看都不凶的脸扮出凶狠的表情。还是差了点味道啊，眼睛太干净了，有爱。季予给他面子笑了下，摸了摸不肯再“汪”的小狗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