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272.国之大幸
四位阁老还是在温居宴的时候来过一次国师府，如今第二次登门，还记得路途，几个人一边漫步当车一边闲聊，一直走了一刻钟，才走到目的地。
光熹帝大手笔，给玉锦兮赐的这个宅子不是一般的大。
教室里没有学堂里常见的朗朗读书声，却传来一阵喧闹，还有幼儿的声音夹杂其中，然后又是一阵大笑。
这是怎么了？几位阁老不由都加快了步伐，正好和一个冲出来的小孩儿走了个对碰。
小五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坏笑，冲着教室里头喊：“哈哈哈，我要告状了哦！”
然后就冲着几位阁老告状：“各位大人，几位师兄今天没完成课业，被先生罚啦！今儿晚上回不了家了。”
小孩子的话又快又急又高又尖，里面就有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道：“这个小五告黑状！”
有人道：“别听他的，定是虚张声势。”
立刻就有人附和：“没错，没错，这小东西最坏，别上当！”
然后就听到太子的声音：“小五快回来，他们再不敢笑话你了。”
这是师兄弟们开玩笑，把这个小的惹着了？几位阁老笑笑，郑相还摸摸他的小揪揪：“国师大人在吗？”
小五抬头回答：“舅舅在家，几位大人请进，小五去喊他。”
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子。
魏相打头，几个阁老鱼贯而入，教室内立刻一片死寂。娘哎，祖父/阁老怎么来了？！
好在有个太子在，趁着互相见礼的功夫，几个阁老家的孙子反应了过来，立刻见礼的见礼，上茶的上茶，然后便是正襟危坐，静听训示。
魏相轻咳了一声，问：“国师大人呢？”
魏杭生恭恭敬敬地回答：“刚才李海宝大人来了，先生便让弟子们休息一会儿，说是一会儿就来。”
怪不得派人去请他们，原来是李海宝在这里。
李相咦了一声：“前几天不还听说李大人去了津门吗？”
李俊臣回答：“是先生送过去的，昨儿刚接回来。”
郑相好笑地道：“竟是忘了有国师在，李大人也是个来去自如的。”
“郑相说的再对也没有了。”屋外传来李海宝的声音，很快就出现了，手里还牵着小五。
等李相说了来意，玉锦兮笑道：“今儿凑巧，李兄也正跟我说倭寇的事儿呢。”
转头对几个学生道：“铺三层熟宣，用细笔，浓墨，预备花青、赭石、胭脂三色。”
几个学生便走上讲台，找了两张三层的熟宣纸，拿夹子夹在了充当黑板的木板上。然后又将先生说的其余东西预备好，垂手静候。
玉锦兮站起身来，拿笔蘸了墨，直接在那纸上画起了弯弯曲曲的线条，众人看了许久也没看出她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玉锦兮画完了一根蜿蜒曲折的线，又在那线的下方画了些不规则的闭合形状。随后换了笔，在那根长线上用胭脂色画了一个圈，旁边用墨笔写了历林口三个字。
阁老们看明白了，她这是在画舆图。
等她把长线下方的大片空白用花青涂了色之后，就更明白了，原来那些不规则的闭合形状，是各个岛屿。
玉锦兮等画完了，才解释道：“李兄是在津门的时候得到消息，辽东发现了倭寇的踪迹，今儿便来跟我说了。我根据李兄的消息，将附近的海域画了下来，几位阁老看看，可有遗漏的吗？”
李相掌管兵部，是最熟悉舆图的人，点头道：“不但没有遗漏，比兵部的舆图还详细些。国师，这幅图能送与兵部吗？”
玉锦兮笑：“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兵部需要详细的舆图，让他们几个给你画大月全境的如何？”
魏相急忙道：“让他们多画几幅，户部也是需要的。”
几个当孙子的十分郁闷，可知道这是朝堂上要用的，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看来最近是不得闲了。
玉锦兮答应了：“正好近期要教他们这个，李相魏相只管等着便是。”
把这个小插曲解决掉之后，李海宝上前，指着其中一个点道：“倭寇便是在这儿上岸的。”
玉锦兮对李相道：“兵部如何派兵我是不管的，只问什么时候需要我去寻找老巢，找到了之后，这消息该送给何人。”
李相抱拳：“多谢国师大人。倭寇的老巢定不会随意丢弃，国师大人只管去，内阁这边也要派兵遣将，有国师在，总要一窝打尽才好。”
玉锦兮叹道：“只怕难。”
坐下来道：“倭国那边南北两边打得甚欢，这些倭寇便是被打败打散了的军队。倭国离咱们太近，所以就到咱们大月这边来了。到辽东的都是刚来的，去东南沿海的是在辽东这边被打怕了，这才沿海南下去寻找机会的。”
阁老们只知道这些年倭寇猖獗，并不知道缘由在此，不由忧虑起来，这么说来，那倭寇岂不是没完没了？
李相是个狠的：“咱们大月出兵，帮着倭国稳定局势呢？”
玉锦兮摆手：“他国内政，不好干预。咱们毕竟是外族人，冒然插手，又远离本土，非明智之举。零星倭寇不足为虑，恰好可以给咱们大月的海军练练兵。”
挥手放出一个硕大的地球仪来，指着上面的欧罗巴道：“这个地方的人们最喜冒险，造船技术也不低，已有冒险家跃跃欲试，想驾驶船只周游世界了。等他们到达新的大陆，便是全世界灾难的开始。这灾难不会只持续几年，而是会持续几百年。若不是咱们下手的早，南洲便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如今也不敢大意，毕竟那片大陆着实太富饶了些。”
把地球仪转了转，手指向另一片更大的陆地：“这一片如今还是土著居住，情况和原本的南洲差不多。别以为它离大月甚远，若是从北边绕过去，赶上冬天封海的时候，连船都是不用的，直接便可以从此地横跨过去。这片大陆更是富饶，气候和大月差不多，物产极其丰厚。若是此地比欧罗巴的野心家看中了，其后果更加严重。”
把地球仪又转了转，这回换了个地方指：“这一片大陆已有许多人口，也有统一的国度，其实力并不弱于我大月。这一片好些，人口不少，但尚未形成气候。”
又指着上面道：“此处极寒，人类无法居住，便不提了，下面这处也是。”
指着大月的位置问：“众位阁老看看，我大月四周可不是一片祥和，鞑靼也好，倭寇也好，是大月的风险，也是大月的磨刀石。若连这两个坎儿都迈不过去，等欧罗巴的冒险家们发现了大月，大家会以为如何？”
阁老们被她的话吓住了，地球仪上标注的国家密密麻麻，显得大月和其它国家的距离竟是如此之近。想到一群强盗跑到自己家里来烧杀抢掠，众人心中便是一凛。
玉锦兮指着地球仪叹道：“咱们大月，如今只有高仓一处船坞，会造大船的工匠更是寥寥无几，和欧罗巴那些勤奋的工匠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我在欧罗巴认识了一个姓爱默生的家族，他家祖辈便曾驾船到达此地，带回无数良种，让他的家族一跃而成当地最富有的世家。若不是一场传染性极强的黑死病，欧罗巴的坚船利炮，如今怕都要打到我大月的大门口了。”
魏相惊问：“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大月所在？”
玉锦兮无情揭露：“前朝曾有此地之人到我大月，还写了一本游记，称我大月处处是黄金。欧罗巴之人极具贪婪，魏相觉得他们会放过我大月这块肥肉？”
顺口又补充了一句：“欧罗巴的人都信仰一种教义，将不信他们教义的人视为异教徒，格杀勿论。”
管它真实的历史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只要是她知道的，一股脑儿全都说出来，她做这许多事情的目的之一，不就是为了避免那段悲惨的历史重演吗？
玉锦兮看了看被吓傻的阁老和学生们，慢吞吞地放了个雷：“空口无凭，等把周边的倭寇肃清了，我会带着他们几个去一趟欧罗巴和非洲等地。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老在大月闭门造车，把人的眼界格局都限制住了。他们几个可是咱们大月将来的中流砥柱，若他们只能看到大月，只能看到自己在宦海上的起伏，只能看到家族利益得失，我大月危矣！”
魏相百感交集地看了自己的长孙一眼，在国师府学了一年，这个原本就优秀的长孙变得更加沉稳内敛。他偶尔会有空暇时间与他交流一二，发现这个孩子身上多了许多东西。原先只以为是在国师府里受到了太子皇子等同窗的影响，原来真正影响他的，是国师大人。
玉锦兮笑了笑：“好了，也不必害怕。欧罗巴的人虽然贪婪成性，可贪婪也有贪婪的好处。我已经跟李兄商量好了，过一阵子去欧罗巴买船。他们是只要有钱赚便好，才不管买船的人是谁。能造大船的家族也没几个，我把他们这几年的订单都占上，总能给咱们大月留出来几年发展的机会。”
李相喃喃道：“那岂不是要耗费巨资？”
玉锦兮想了想：“倒也不用耗费太多，欧罗巴那边最喜咱们大月的丝绸，尤其是紫色丝绸更加昂贵。我只管用丝绸做定金便是，等要交付的时候，也可以物换物。所以这几年李兄是再也不往天方那边去了，免得天方的商人们拿着咱们的丝绸盈利。哦，恰好各位都在，咱们要不要限制一下丝绸的出关？沃难关那边的边市已经重开了吧？从沃难关出去往西，会一直到欧罗巴的。这条陆上的丝绸之路，怕是要断两年了。”
魏相当机立断：“这个是必须要的。”
其他阁老也纷纷点头：“为了大月的大业，便断上七年八年又如何？”
玉锦兮大笑：“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最多两年就够。两年，还不够咱们大月把兵将练出来吗？那些倭寇是多好的磨刀石啊！可千万别浪费了。”
此话一出，才有云开雾散之感，宋相叹道：“大月有国师，乃国之大幸，百姓之福。”
玉锦兮笑道：“宋相莫要这般夸我，我也不过是尽自己之力而已。好了，闲话不说了，辽东那边也有驻军，内阁需要派个人送信去是不是就行？我带他们一程，咱们双管齐下，他们预备着，我去找人，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转头对几个学生道：“太子跟我去，其余人，谁想跟着？”
除了剩下的几个皇子，其他的学生都纷纷表示愿意前往。
玉锦兮点点头：“挺好，去看看大军是怎么打仗的，也免得将来不知道兵士的辛苦。兵戈之事不可擅用，也不可不用。这一次去，多看多想少说话，有什么疑惑，回来关上门咱们自己说。”
对几个留守的皇子道：“你们在家也别闲着，看这地球仪没有？如今还缺个平面版的。也不用多详细，只管照猫画虎，把这上头的国家画在纸上就行。至于画成什么样，你们自己商量，给我一份便行。”
等那几个皇子应了，又嘱咐道：“若是画得好，以后咱们大月的地图，就按照你们画的样子重新描绘了。画坏了也没关系，你们头一回画，回来我再细细跟你们说。”
二皇子道：“先生放心，学生们定当尽力的。”
玉锦兮想到了一个人：“小五是有经验的，要不要把他留下来给你们帮忙？”
一直在外头屋檐下等着被吩咐的小五立刻喊道：“我不要，他们老欺负我！”
玉锦兮笑骂：“我还不知道你？就你最坏了！你留下，你姐姐也留下。”
转头对二皇子道：“看着他些，若是淘气，只管揍！”
二皇子立刻道：“先生放心，学生们不会跟小师弟一般见识的。”
小五气呼呼地冲他嘟嘴，就是这个二皇子师兄最爱逗他！
三皇子跟着表态：“我们几个轮流住在国师府里，不会让国师府少了主事之人的。”玉锦庆和玉锦祥虽说是长辈，可年纪都不是太大，远远没有当家主事的能力。
玉锦兮：“这个主意好，五殿下就算了，年纪毕竟小些。你们三个轮流吧，几天也就回来了。”
嘱咐小五：“好好听几位师兄们的话，地图绘制你都懂，不可藏私。”
小五扭着身子：“好吧，舅舅您早些回来。”
玉锦兮笑：“嗯，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