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终·零
1992年1月，莫斯科。
就在一个月前，伟大的苏联解体了。它曾是世界东方的巨龙，直到倒下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它早已虚弱不堪。骄傲的莫斯科市民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骄傲的资本。食品配给制度废除了，卢布疯狂贬值，原来能买一辆伏尔加小卧车的钱如今只够买一条黑麦面包。一夜之间他们成了赤贫一族。街头白雪皑皑，空旷不见行人，汽车蜷缩在巷子里锈迹斑斑，苏联领袖的画像还贴在墙上，但被撕得七零八落。
这是自然的冬季，更是经济的寒冬，冻的人们衣不蔽体。
一个男孩走在了无人打扫的大街上，还剩一口气的流浪汉打量着行人，缩在纸皮里面，躲避着寒风，视线内如果出现了衣着光鲜的路人，成年乞讨，小孩抢劫，为了能在这严冬喘多几口气。
他没有理会这些乞丐，女人喜欢逛街，男人喜欢买完就走，这句话不无道理，这一趟过来只不过是为了买下一个好用的商品而已，其他的一切与他无光。
转过几个拐角，来到了科学院图书馆，门栏破败不堪，充满着无人问津的衰落感，在这个能活着就算幸运的时期，已经没人愿意拜访不能填饱肚子的知识殿堂了。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酒，女人！女人你把我的酒藏哪了！”一个男人在大吼，男孩没踏进去脑海里就已经出现男人的醉态了。
这曾经是苏联顶级科学家们探讨学术的地方，如今却门可罗雀，藏青色的毛毯上面全是水渍，散发着变质的酒酸味，壁炉烧着昔日珍贵的学术资料，但始终温暖不了处于零度以下的图书馆。
似乎有人忍受不了，发出怒骂：“叶夫根尼你这无能废物的男人，嫁给你真是瞎了眼了，把你毯子上的酒舔完吧，醉死算了！”一个女人从盥洗室里冲了出来。
这是一对夫妻，只不过差距大到没人会认为是门当户对。中年男人头发所剩无几，地中海的趋势愈演愈烈，常年酗酒的原因，导致他挺着肥硕的肚子，相反，妻子却保养的很好，凹凸有致的身材不敢让人相信生过孩子，有着一头白金色的漂亮头发，眉眼撩人，风韵犹存。
里面的对话简直不堪入耳，彷佛他们不是一对夫妇，而是一对仇人，男孩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二次来了，对他来说，凡事都要有始有终，答应了别人的事，不管怎么样都会做到，体现了承诺的珍贵，所以他一般不会轻易作出承诺。
自从他强行在命运手下抢到了那个小女孩，就没怎么在意女孩的亲生父母了，但她在意，照顾手下员工感受，才能让他们更好地为自己卖命，这是男孩学到的其中一个道理，因此特意作出承诺，才使某个乖巧的小女孩屁颠屁颠地去完成他交代的事情。
老板慰问员工亲属，没什么不对吧，可惜员工亲属状态不是很好，这让他感觉很难办，早知道在承诺之前就送他们一份转生的机会，通过捏造某个“意外”让他们夫妻双双把家还，阴损的事他做起来那叫专业对口。
争吵还在继续，女人的声音盖过了男方，“叶夫根尼赶紧找个镜子照照你那和狗一样的脸，身子多少天没洗了，和猪一样臭气熏天，能不能联系你的猪朋狗友找份工作赚点钱供我吃喝啊！”妻子愤怒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家里连块炭都烧不起，你让我怎么睡！和外面流浪汉有什么区别？别人的丈夫起码知道找点门路去黑市换点面包和炭，你除了喝醉了大吼大叫，到底有什么用！一个月工资连给我买双丝袜都买不起！”说完一脚站在椅子上，拍了拍大腿，像丈夫展示那双昂贵的进口丝袜，丝袜勒的肉黑中透红。
中年男子涨红了脸，怒气冲冲：“谁送你丝袜的！你又出去跳舞是吧！我都说了，等经济好起来后你想要什么我买就是了，和你跳舞的那群男人只想占你便宜！”
“呵呵，我的男朋友们和你不一样，别人绅士又大方，体面又懂事，拿他们和你比都侮辱他们的人格。”女人冷笑。
男人怒气达到最顶点了，握紧了拳头，想砸到妻子漂亮的脸蛋上，没想到她反而凑上来，毫不畏惧，眼里闪着算计，“你打啊！打了我马上去申请离婚，你这个窝囊废。”
男人一下子气势全无，呆呆地愣在原地，片刻后瘫坐在椅子上，泣不成声，嘴里含糊不清：“明明是我带你来莫斯科，带你见识上流社会的。”
“你闭嘴！你换了我的宝贝女儿才获得这些的！不然就凭你？我想笑！”妻子尖叫一声，打断了他，激起了他以前模糊的回忆。
“别……别提这些了，留个魔鬼之子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他面露恐惧，但又想到因为女儿的特殊之处才带来了如此丰厚的奖赏，某些念头又重新活跃起来。
他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晃，语气热切，走向妻子，盯着她不知被多少男人摸过的丰腴臀部，吞了口唾沫：“亲爱的，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我们需要一个孩子来代替雷娜塔，有了替代，雷娜塔什么都不是，我们可以忘记她。”
“忘记”这词让外面偷听的男孩眉头一皱，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科学院图书馆，看着纠缠一起的两人似乎打算通过生孩子来度过这寒冷的冬天，咳嗽一声，惊醒了美女与野兽的交流。
“你是？”两人惊疑不定，对着这个亚洲男孩发出疑问。
男孩手里拿着一块秒表，开始摇晃，轻声开口：“你们是一对奋发友爱的夫妻，男的自信又上进，女的自爱又持家，两人爱自己的孩子胜过爱自己，你们和女儿组成了一个团结友爱的大家庭，不论女孩怎么样，你们都无条件支持。”
他像是念叨一个咒语，奇妙的是，咒语生效了，夫妇两人眼神从清明到浑浊又恢复原样，男孩扔下一大笔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起码不能让员工家属在冬天饿死，那太不像话了。
不过放过那对畜生夫妇的我更不像话，他心里想，拿出一瓶陈年烈酒，一口饮尽，呼出一口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