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快乐

伊壁鸠鲁学成之后，在雅典买了一所房子和一座花园，过着平静的生活。在这座花园里他收徒授学，这座花园成了伊壁鸠鲁学派的象征，人们将之称为伊壁鸠鲁花园。

伊壁鸠鲁花园建成之后，成员很快就多了起来。他的三个兄弟都来这里帮助他照管这座学校。除了来拜师学习的弟子，他的一些朋友也带了他们的妻儿老小来投奔他，甚至还有从萨摩斯岛逃难出来的奴隶和妓女也到伊壁鸠鲁花园来找他。

伊壁鸠鲁之所以来者不拒地收留这些人，是因为他认为友情比什么都可贵。可是由于伊壁鸠鲁花园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他这个团体只能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伊壁鸠鲁花园所有成人的饮食，只有面包和清水，偶尔有点奶酪。有人劝他把那些不相干的人赶走，以免影响他自己的生活质量。

可伊壁鸠鲁说：“当我靠面包和水过活的时候，我的全身就洋溢着快乐。我轻视奢侈的快乐，这倒不是因为讨厌奢侈本身，而是因为种种不幸会随之而来。”

有一天，他的一个学生问他：“老师，我经常听你说起人生应该快乐。那么究竟什么是快乐呢？”

伊壁鸠鲁回答说：“人生的最大目的就在于追求幸福，这就是快乐。快乐是指身体的无痛苦和灵魂的无纷扰。快乐可以分为肉体的快乐和心灵的快乐这两类。肉体的快乐是饮食男女所能给人带来的欢快，而心灵的快乐就是对肉体快乐的观赏。”

他的学生接着问：“饮食男女的快乐，我们应该追求吗？”

伊壁鸠鲁回答说：“饮食男女的快乐应该有节制。因为不节制这种快乐的后果，不是快乐而是痛苦。胃可能是一切快乐的根本，但是大吃大喝的后果是使身体得了胃病，而得了胃病以后的痛苦，完全压倒了吃喝的快乐。”

接着，伊壁鸠鲁又谈到了性爱的快乐。他说：“性爱是最激烈的快乐之一，但是性交从来也没有对人产生过好处。如果它不伤害人，这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他的学生又问他：“那么难道就没有什么快乐了吗？”

伊壁鸠鲁说：“我要求的是宁静的快乐，而不是激烈的快乐。在我们追求快乐时，应该审慎地选择和权衡利弊，否则快乐就是一句空话。明白了这一点，你就会懂得我们的花园为什么总是吃面包和水，只有在节日里才有一点奶酪的原因了。同样，渴望财富和荣誉也是徒劳无益的，因为这些东西使一个本来可以得到满足的人，内心感到有一种不安宁。真正的快乐当然有。最可靠的社会快乐就是友谊。友谊和快乐是分不开的，没有友谊，我们就不能安然无恙地生活，也不能快乐地生活。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培植友谊。”

“老师，那么您认为心灵的快乐到底是什么呢？”

“前面我已经说过，心灵的快乐就是对肉体快乐的观赏。心灵的快乐唯一高出肉体快乐的地方，就是我们可以学会观赏快乐，而不是观赏痛苦。因此比起肉体的快乐来，我们更能控制心灵的快乐。”

“那么一个身体痛苦的人难道就永远感受不到快乐了吗？”这个学生接着问。

“身体的痛苦显然是件大事。可是快乐的量的极限，就是要使一切能够产生痛苦的事物都被排除出去。在快乐存在之处，只要快乐在持续着，那么身体的痛苦或是心灵的痛苦，或是这两者，就都是不存在的。久病本身，对于肉体有比痛苦还多的快乐。”伊壁鸠鲁的回答令人费解。

学生只好进一步地问：“老师，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应该苦中取乐？”

“是的，我终身受到疾病的折磨，可是我学会了以最大的勇气去承担它。一个人甚至在受到鞭挞的时候，也是可以感受到快乐的。有时，我虽然经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可是每当我回忆起我和我的朋友的那些谈话时，我的内心总是感到非常快乐。因此对于长时期的痛苦，我们完全可以靠着心灵的训练，不管身体的痛苦而只是想着我一生中那些幸福事物的快乐。最重要的是应该避免生活在恐惧之中。”

“如果每个人都追求自己的快乐，那么这个世界不是会变得混乱了吗？”学生想到了另一个跟快乐有关的问题。

“我承认，一切时代的人都只是追求自己的快乐。有时候他们追求得很明智，有时候又追求得很不明智。但是，每一个人在追求自己快乐的时候，都不应该去做那些破坏国家和社会利益的事情。这就是我的合理的快乐主义的思想。国家就应该保护公民都能生活得快乐。”

“老师，您认为快乐是可以学习的吗？”这个学生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快乐是可以学习的。学习快乐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然科学的知识。一个人没有任何自然科学的知识，就不能享受无忧的快乐。如果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是宇宙的性质，而是生活在那些关于宇宙之事的恐惧当中，对于这个人来说，排除对所谓最主要事物的畏惧，就是不可能的，他当然也就不能感受到快乐了。你学习我的哲学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使你免受那些可能激起你种种恐惧的各种各样信仰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