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入冬
人生就像舞场里的鼓点，当你觉着自己跟上了它的节奏的时候，它就突然换了曲子。
程曦曾经期盼着在校园里能遇见林琦，然而一次也没有。他有些怀疑这个女孩子是不是在说谎，可就算是说谎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那她到底有没有说谎啊……好想知道……执念一旦蹦了出来，就很难安抚，从此，这件无关紧要的事开始藏匿在他的时候脑海里，没事就出来游荡一圈，他更是有意无意的开始等待机会，等一个凌晨送她回家，或者一同回学校的机会。
功夫的确就不负有心人，不知道是程曦动作麻利了一分，还是林琦的打扫慢了半分，这一天打烊的时候，程曦远远的看见林琦的背影，便健步如飞的追了上去。
林琦穿着长长的羽绒服，带着毛线帽，围了大围巾，耳朵里还插着耳机，并没有察觉有人跟上来，程曦伸手拽了拽她的衣服，林琦本能的一激灵，猛地停了下来。
“你不回学校呀？”程曦问了一句废话，因为学校根本不在这个方向。
“嗯，我回家。”林琦的惊讶因为看到的是程曦而平复了。
“我送你吧。”程曦主动要求。
“嗯…不用了，我一个人走习惯了，不害怕，这路上到处都是摄像头，也没啥可怕的。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林琦说。
“我不困，正好想溜达溜达。”程曦不想放过这个跟林琦散步的机会。
“嗯……”林琦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笑了笑，便继续往前走着。
“你怎么穿这么多，有那么冷吗？”程曦是南方人，对北方的寒冷总是没有什么概念。
“冷啊，现在是冬天了呀，现在已经零下了，穿厚点是对温度基本的尊重呀。”林琦看着只穿了一件加厚卫衣的程曦说。
“你这个时间回家会不会影响家里人休息？”聊完天气，程曦开始找其他话茬儿。
“不会哒。”林琦干脆的回答让这个话题很难展开了。
“你家人知道你在酒吧打工不担心吗？”程曦从另一个角度继续着话题。
“不啊，我姐姐以前就在那儿做保洁的。”林琦说，“最近她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我替她来。”
“哦，这样颠倒黑白的上班的确不是长久之计，你姐姐身体好了也还是要考虑换个工作。”程曦最近睡眠不足，有感而发。
“嗯，她已经不做了，但我觉着在暖风吧打工还不错。”
“那你也还挺辛苦的，又要上学，又要打工，还要照顾姐姐，怪不得你每次一打烊就不见，都赶回去补觉了吧。”程曦觉着林琦比自己还忙。
“还好吧，我倒不觉得辛苦，我也不怎么困。”林琦淡淡的笑着说。
“那你可真厉害哈，我以前一天打好几份工的，现在昼夜颠倒，只能干这一份工了。”程曦现在除了上课的时间，都用来睡觉了，甚至有些不重要的课他都翘了，“我准备干到寒假结束就不干了。”
“你这才做了一个月都不到吧，工资还没拿到，就想着要不干了呀。”林琦小小的嘲笑了一下。
“有点影响上课状态了。”程曦傻笑着回答。
“哈……你刚还说你不困。”林琦打趣道。
程曦不好意思的解释：“哈……今天不困，一边聊天一边散步就不觉着困。”
“你寒假不回家吗？”林琦问。
“嗯，不回，回家车票不好买，开学回来的车票更不好买，不如呆在学校打工，一边省钱一边挣钱。”程曦向来不吝跟别人坦诚自己家境不好这件事。
“寒假的暖风吧有好多活动，挺有意思的。”林琦说。
“你对暖风吧真了解。”程曦说。
“毕竟我姐姐在这里做了好多年了，我的生活离不开暖风吧的。”林琦说这些的时候能感觉到她挺开心的。
“你怎么不回学校，今天没课吗？”程曦话锋一转又问到了为啥不回学校这个问题。
“我啊，我……休学了。”林琦说出来一个让程曦没想到的答案。
“啊，为啥？”程曦惊讶的继续问。
林琦摇摇头笑而不语，并没有继续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加快了脚步。这个时间点连主干道上都没有什么车，城市为了节约用电，路灯都是隔一盏亮一盏，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也没有“好好工作”，只留下黄灯一闪一闪。
林琦在十字路口站定，转头跟程曦说：“你快回学校吧，天马上亮了，我还有一个路口就到家了呢。”她没给程曦反应的机会，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到了马路对面，速度快到程曦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马路对面的街道像一张“墨”盆大嘴，黑漆漆的看不到头儿，刚刚目睹了林琦的身影在“大嘴”里消失了的程曦，打了一个寒颤。他本要追过去，但转念一想一直黏着别人也太唐突了，于是默默的凝视了一小会儿那张“大嘴”，估摸着时间足够林琦走过一个路口了，差不多应该到家了，就转身在便道上寻了一辆共享单车。
十字路口的便道上，残留着几堆焚烧纸钱的痕迹。虽然为了环保，早已经明令禁止烧纸祭祀了，但仍然有不听劝说的人们在更深露重的时候偷偷跑出来，占领一个背对监控的位置，完成这个简单的仪式。过完了十月初一，给故人送了寒衣，这冬天就算是正式的来了。
骑上单车，程曦才意识到北方冬天的凌晨可真是冷啊，这会儿又正是顶风，嗖嗖的寒气在他身上一阵乱窜，前行着实挺费劲的，他暗下决心，回宿舍一定先把羽绒服找出来。
此刻，一辆大巴车闪着清冷的大灯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带来了车尾的一阵小旋风，程曦觉着这风除了汽油味儿大了些，竟然还有点暖和呢。不知是谁家送寒衣撒落在路上的几张纸钱就着这阵突如其来的小旋风竟然飘了起来，纸钱被风拍在了程曦的腿上，他本能的弯下身子，一手扶车把一手把脏污的纸钱扒拉开。暖和归暖和，这风吹纸钱还飘到了身上，程曦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吉利了，赶紧加快了骑行的速度。
返程的路上又路过了已经打烊的暖风吧，工业风的做旧大铁门上，挂了一把不太匹配的U型锁，门口凋敝的大柳树和昏暗的路灯仿佛都不记得刚才这里有多热闹，寂寥的氛围推着程曦快些骑，回到宿舍的时候正好赶上东方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