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资本论》中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科学分析方法
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是马克思对自己研究政治经济学的方法的概括。这种方法,作为唯物辩证法的一种运用形式,始终如一地贯穿于《资本论》这部博大精深的巨著之中。
一 马克思科学分析方法的总体
马克思说,当我们从政治经济学方面观察某一个国家的时候,思想运动有两条道路:“在第一条道路上,完整的表象蒸发为抽象的规定,在第二条道路上,抽象的规定在思维行程中导致具体的再现。” 马克思讲的这两条道路:从感性的具体到理性的抽象;再从理性的抽象上升到理性的具体,作为人类认识运动的一般规律,正是马克思科学分析法的根据。这样两个过程,前者解决着抽象的物质性问题;后者在于综合关于客体的各侧面的反映,造成概念和逻辑的系统,在思维中再现客观整体。二者以实践为基础,辩证结合,相互为用,就构成马克思科学分析方法的总体。
《资本论》的科学分析是从商品开始的。而商品,已经是一种抽象物。从搜集、分解、研究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大量材料,到析出商品范畴,这一过程正是从具体到抽象的认识运动。然后,回过头来,从商品分析开始,逐步上升,把物化为资本、利润、工资等等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呈梯形地显现出来:后一范畴凭借前一范畴而上升。这正是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认识过程。
列宁说:“在《资本论》中,逻辑、辩证法和唯物主义的认识论(不必要三个词:它们是同一个东西)都应用于同一门科学。”《资本论》以唯物辩证法为基础,展开它严整而巨大的科学体系。其中每一个概念和范畴,都是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关系的反映。因事物及其相互关系是不断变化发展的,故《资本论》中各概念和范畴之间,毫无例外地处于相互依赖和转化之中,而资本主义经济运动中的现实从属关系,就从中得到全面具体地复制。可见,巨著以认识从具体到抽象,再从抽象到具体的统一过程作为科学分析的总体,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那么,为什么马克思说“从实在和具体开始,从现实的前提开始”是错误的呢?为什么马克思把《资本论》中的分析方法只称谓“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 呢?
这是因为,在马克思看来,“说明的方法,在形式上当然要与研究的方法相区别。”但是,理解马克思科学分析方法的实质,要明确两个问题:其一,马克思这个论点是针对古典经济学家斯密、李嘉图等人的。斯密、李嘉图等人基于唯心史观和形而上学的思维方法,不能了解一般与个别、抽象与具体的真正关系,在研究工作中不能解决抽象界限的基本问题:应该和必须抽掉什么,不应该和不能抽掉什么。不能彻底贯彻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原则。其二,马克思这个论点所强调的是建立理论体系不能用关于对象的整体的浑沌表象作为逻辑分析的起点。17世纪的经济学家不懂得这一点,“总是从生动的整体”开始建立理论体系,结果矛盾重重,趋于破产。显然,马克思这个意见并不排斥认识要从感性的具体开始,事实上,整个《资本论》不是别的,“正是把堆积如山的实际材料总结为几点概括的、彼此相联系的思想”。
二 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分析
《资本论》的研究目的,是要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经济运动的规律。但是,如马克思所说,“如果现象形态和事物的实质是直接合而为一的,一切科学就都成为多余的了。” 只有借助于抽象力,把资本主义整体分解为个别组成方面、部分,分别单独考察,剥开层层外壳,剔除种种假象,抽象出一些必然的本质的单纯规定,然后从中找出一种决定着一切其余现象的基础和发展的基本趋势,将其凝结成科学范畴,并循序而进,探溯它在资本主义关系中的发展,按结构层次,把其他一切概念或范畴连成一个整体,资本主义经济运动规律就在这种概念体系中得到全面具体地复制。
《资本论》是把价值作为现实的基本趋势,开始其巨大精深的考察过程的,这很有意义。价值本身并不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独有。任何资本主义所特有的东西,为雇佣劳动,剩余价值等等,在这个简单范畴中还没有产生。但是,“那些通过较具体的范畴在精神上表现出来的较多方面的联系和关系”,都是从价值这个最简单关系发展来的。价值规律是剩余价值的基础,要知道剩余价值,就要先知道价值。由此才有创立剩余价值学说的根据。正因为这样,所以马克思以最纯粹的抽象方法,撇开剩余价值及其转化了的利润、平均利润等具体形态,把价值作为资本主义生产的抽象的极限,从它开始进行深入的分析研究。如若不是这样,一开始就把剩余价值混杂其间,就无法对价值实体、价值量等问题进行考察。从而也就无法揭示剩余价值规律,也更无法理解资本主义生产中发展了的、转化了的范畴:利润、平均利润、地租等等。
那么,马克思是通过什么步骤从价值最抽象的范畴最后上升到利润、地租这些范畴呢?
一切都是经过中介,连成一体的。作为对立事物之间相互联系环节的“中介”是唯物辩证体系中的重要范畴。因此,马克思特别强调,分析经济范畴时要重视分析“中介”或“中间环节”。这些“中间环节”的分析不是别的,正是从抽象到具体的逐步上升。马克思在分析地租前正是把相互制约着的各个重要环节:价值、剩余价值、利润、平均利润、生产价格等逐步分析,向地租这个具体范畴作层次井然地上升推移。范畴的排列秩序,依次表现出更为具体的关系。循序渐进,一切范畴都在历史或逻辑的行程过程中得到合理安排和阐明。
与马克思相反,李嘉图不懂得“一切差异都在中间阶段融合,一切对立都经过中间环节而互相过渡”。 不顾从最一般的抽象范畴发展出较复杂的具体范畴的逻辑层次,企图“直接把具体物表属于抽象物,直接使具体物符合于抽象物”。把剩余价值同利润简单等同起来;“这不是用剩余价值的本性,而是荒唐地用资本家的‘兴趣’来明释利润。”
三 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分析方法决定着《资本论》的结构
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分析方法,使《资本论》三大卷的结构呈现着逻辑严谨、条理清晰、层次分明的特点。而且这种分析方法,在《资本论》每一卷中都得到精确而透辟地贯彻。
剩余价值规律是《资本论》的中心内容。在表述方法上,剩余价值的生产(即资本的生产过程),成为第一卷的内容;剩余价值的实现(即资本的流通过程),成为第二卷的内容;剩余价值的分配(即资本主义生产的总过程),成为第三卷的内容。
在第一卷中,分成四项主要内容:(1)商品与货币如何转化为资本;(2)资本如何产生剩余价值(生产);(3)剩余价值如何转化为更多的资本(资本的积累过程);(4)所谓原始积累。这四项作为一个整体贯彻着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科学分析。如从商品上升到价值、到货币、到资本、到剩余价值的生产,到更多的资本,最后回过头来,追查资本的发家史。这四项中的每一项也都贯彻着从简单到复杂,从抽象到具体的分析。
关于《资本论》第一卷所作的抽象,马克思曾明确地说过:“在第一卷中,我们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本身作为直接生产过程考察时呈现的各种现象,而撇开了这个过程以外的各种情况引起的一切次要影响。”“在本书第一卷,我们把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既作为孤立过程,又作为再生产过程来分析,我们分析了剩余价值的生产和资本本身的生产。资本在流通领域所经历的形式变换和物质变换被假定为前提,而没有进一步加以论述”。“我们在那里需要考察的流通领域中的唯一行为,是作为资本主义生产的基本条件的劳动力的买和卖。”
《资本论》的第二卷的研究对象是资本的流通过程。在这里,资本从其内部生活过程过渡到“外部生活关系”。马克思指出:把流通过程作为社会再生产过程的补充而加以研究,正足以说明,资本主义生产,整个地考察起来,是生产过程与流通过程的统一体。从这一点来说,马克思的研究进入第二卷考察资本的流通过程,即从单纯的资本主义生产过程进入了较为具体的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研究之中。
马克思在这里也没有一下子就分析资本流通过程的全部复杂性和具体性,而同样是严格地贯彻着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分析方法。
在现实世界中,社会资本的运动,是由个别资本周转的总和构成的。各个别资本的循环是互相交错在一起的,它们互为前提和条件,并恰好在这种交错中,形成社会总资本的运动。马克思先暂时撇开所有一切个别资本的联系和交织,只是考察一个个别资本的循环,以便确定其在循环中经过的具体阶段,及其相互联系和依赖关系。然后才着手考察所有一切个别资本的联系,在社会资本的全部复杂性的联系和媒介中,把它作为一个统一的整体来考察。
对个别资本循环的考察,也不是立刻从其所有一切联系中开始的。马克思最初注意的是个别资本循环的个别方面、阶段,然后把它们结合为一个统一的整体。在“循环过程的三个公式”一章中,总结出整个产业资本的循环。
在《资本论》第二卷的逻辑结构中,每一分篇都可看作是流通过程复杂化和具体化的一个小阶段。第一篇主要考察了资本在循环中不断采取和放弃的依次继起的各种形式;第二篇研究了资本周转对生产过程和价值增殖过程的影响;第三篇考察了社会总资本的再生产和流通。
总起来看,第二卷中考察的资本流通过程,较之前卷研究的生产过程是更具体、更复杂了。但是,这种流通过程仍含有抽象成分。如它把经济危机——价值和剩余价值实现所受到的阻滞抽象掉了,待第三卷中再去考察它们。
在《资本论》第三卷中,马克思要发现和说明“资本的运动过程当作一个全体来看所产生的各种具体形态”。这里,无论是从资本运动的整个过程看,还是从其整个过程所产生的各种具体形态看,都贯彻着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分析方法。
从资本运动的整个过程看,第三卷副标题“资本主义生产的总过程”表明,在第一卷研究“资本的生产过程”,第二卷研究资本的流通过程以后,它要对整个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行分析。在第一卷中,资本及其相应的范畴——剩余价值,是以资产阶级社会阶级关系的最抽象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阶级实质,在这些最抽象的形式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和透彻。在第二卷中,资本表现为货币资本、生产资本、商品资本等较具体的形式,资本在循环中实现了生产和流通的统一。这较之第一卷,无疑是上升到具体了。然而阶级关系却在资本的具体形态中被歪曲和掩盖了。在第三卷中,所要研究的是,构成资本现实运动的一切要素的总和,是资本的生产过程、流通过程和分配过程的统一体,或说是资本“在社会的表面上”直接呈现出来的实际情况。在这些形式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阶级实质极为隐蔽,然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特有的阶级关系却展现得异常丰富和具体。因而,具有强烈的现实性。马克思的科学分析工作到这里,就完成了从第一卷开始的资本主义阶级关系的研究。
从资本运动过程所产生的各种具体形态看,在第三卷中,马克思采用从抽象到具体的分析方法,全面展开了自己的转化形式的学说。按照资本从其内部有机生活过渡到外部生活的关系,由此至彼地导致一些新的经济范畴:生产费用、利润、平均利润、生产价格、商业利润、利息、地租等等。这些范畴和概念反映出资本主义的全部关系。
生产费用和利润分别是价值和剩余价值的转化形式。它们是一些最一般、最抽象的转化形式。马克思从这些形式逐渐上升到比较个别的和具体的转化形式。首先,马克思以利润为出发点,进行抽象地考察。他舍弃一切个别资本的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并探讨了剩余价值转化为利润的原因。由此揭露出资本主义利润的本质,继而马克思以更为具体的方式,考察了平均利润率如何形成的问题。马克思先假定剩余价值率和资本周转速度在各个部门相同的情况下,资本的有机构成对各个部门的利润率的差别所发生的影响。在价值规律的基础上,分析了竞争,阐明了平均利润形成的过程。利润转化为平均利润,价值也就转化为生产价格。价值是在理性的抽象阶段上被揭示出来的远离表面具体形象的范畴,生产价格是在理性的高级阶段上被揭示出来的复制着具体的范畴,马克思通过大量而艰难的科学分析,揭示了两个极端之间的联系,论证了在全社会范围内,生产价格的总和等于价值的总和,生产价格的变动受价值的规定,由此克服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所不能解决的一个表面上的矛盾:为什么在价值规律作用下资本家按照价值交换却得到平均利润的问题。在理论上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此后,马克思探究了利润率降低的趋势。对利润和剩余价值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更具体的研究。在这里,马克思着重论证了一个二重的规律: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利润率下降而利润量增加的规律。这个规律表明利润同剩余价值“疏远”的趋势,利润率和剩余价值率之间的差别日益增加着。马克思以论述利润率下降的形式,分析了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揭示了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产生的必然性。但到此为止,还只是说到了产业资本,流通尚未独立,商业资本也还没有出现,剩余价值只是在各个工业部门之间进行分配,而还没有在各个不同的剥削集团之间进行分配。在第四篇中,出现了商品资本独立为商业资本,相应的,利润表现为商业利润和产业利润。商业利润同剩余价值,一个在流通中让渡,一个在生产中产生,两者的距离更大,抽象上升到了更具体的过程。
往下的分析是《利润分为利息与企业主收入。生息资本》。借贷资本列入了分析之中,资本分裂为“资本——职能”和“资本——所有权”,利息形式的部分利润作为资本所有权的结果出现。利润同剩余价值的联系消失了。关于剩余价值的分配的分析也就告之结束。其后,马克思上升到地租的分析。地租是剩余价值借以“在社会的表面上”出现的最具体的形式。马克思在此结束了关于“资本的运动过程当作一个全体来看所产生的” 各种具体形式的分析。最后,马克思在《各种收入及其源泉》一篇中,总结了《资本论》三大卷的研究结果,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神秘化的秘密,作了透彻地揭露;对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三位一体的公式”的全部虚伪性作了深刻地批判。
四 两种不同规定性的“具体”
《资本论》第三卷中从抽象上升来的具体,具有哪些规定性?它同从具体到抽象这一研究过程中作为出发点的具体,又有何区别?这里可以作个概括性的比较。
从具体到抽象的认识运动之出发点的具体,是感性的具体东西。其主观映象是一团浑沌表象。就《资本论》的研究对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而论,在这一研究过程的出发点上,就是这样的浑沌表象一团。其中充满着许多虚幻现象和转化形态,夹杂着某些陈旧的生产方式的残余,并存着由经济基础所派生出来的许多社会关系和意识形态,混含着对研究主要对象来说,属于次要的偶然因素(如国际贸易等),真是五花八门,乱丝一团,混杂不堪。从这一浑沌总体的感性知识出发,一步一步地进行抽象分析,达到这一认识运动的最终点:商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支配下的社会财富的元素形式。这个“元素形式”,就是隐藏在现象外表背后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实质之“最简单的规定”,或说最抽象的形式。
于是行程回过头来,从商品这一最抽象的形式的分析开始,又逐渐上升到具体——资本主义生产的总过程。这种具体,呈现出构成资本的现实运动的一切要素的总和。这样两种“具体”:作为从具体到抽象这一认识运动之出发点的具体——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通过思维从抽象上升来的具体——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两者既密切相关,又有所不同。相关的是,它们是一个统一认识过程之两端。黑格尔说过:“结果包含着自己的开端,而开端的运动用某种新的规定丰富了它。” 在唯物主义基础上加以改造,黑格尔这一思想是很深刻的。开端之具体和结果之具体有着内在的必然联系。所不同的是“开端”是浑沌一团的感性认识,“结果”因“开端”的辩证运动,使自己的内部不断丰富和充实起来,转变为完全合乎规律的实质的表现形态,即是对感性材料进行了思维改造制作加工。一方面,它撇除了混杂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总体中的次要因素、现象形态、具体的技术细节及其发展过程中的曲折和反复。另一方面,它又有最根本的保留:资本主义社会的内在的、本质的关系及其发展趋势。具体说来,主要包括下列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如主要的阶级结构及其相互关系。资本主义阶级关系表现得极为迂回和曲折,整个工人阶级对整个资本家阶级的关系神秘化为资本对资本的关系,然而由于马克思抓住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这个骨骼,深入进行阶级分析,所以在《资本论》中“把整个资本主义社会形态作为活生生的东西向读者表明出来,将它的生活习惯、将它的生产关系所固有的阶级对抗的具体社会表现,将维护资产阶级统治的资产阶级政治上层建筑,将资产阶级的自由平等之类的思想,将资产阶级的家庭关系都和盘托出”,使《资本论》中的骨骼有血有肉。
如剩余价值的剥削。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和动机就是剩余价值的剥削,这一点是《资本论》的中心内容。在第一卷、第二卷探溯剩余价值的生产和实现的基础上,第三卷重点探溯了剩余价值在剥削阶级内部如何进行分配的问题,而且依照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程序,逐步地把剩余价值借以“在社会的表面上”呈现的各种具体形态排列出来。
如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充满着矛盾的基础上的运行、发展。在第三卷中,不仅研究了资本运动过程中产生的具体形式,而且研究了在这种实际运动中,“资本以具体的形式彼此互相对立”。资本主义的周期性的经济危机,就是这种矛盾运动的结果。而这些矛盾的深刻原因,又在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基本矛盾运动。因此,要消灭经济危机,就必须消灭资本主义的制度。从而深刻地论证了资本主义制度因劳动社会化而转变为社会主义制度的必然性。
总之,经过从抽象逐渐上升到具体这种科学分析,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已再不是浑沌庞杂的乱丝一团,而是剔除了种种假象、撇开了种种非本质关系的资本主义实体,而且这个实体,在认识上已经是脉络分明、层次井然、逻辑严谨、论断精辟、以剩余价值剥削为中心内容,以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斗争为主要结构的资本主义发展规律。它的发生、发展、衰亡及其由另一种高级生产方式所代替的必然性,已为我们深刻理解。在这种意义上,它仍然是一种“抽象”,一种“更深刻、更正确、更完全地”反映资本主义“具体”的抽象。
(原载《社会科学辑刊》1981年第2期,第一作者为刘涤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