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信涂鸦夜来入梦
茗芝向这匣子上一吹,顿时荡起尘土飞扬,呛得他忙跳下凳来一把将匣子扔在地上。
“嗬!我看没有个十年八年的长不出这些土来!”茗芝被这土呛得打了几个喷嚏,突然他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冲我说道:“少爷,这里面该不会放着银票吧?”
“你傻啊?银票谁肯放在这儿,别管什么,快放回去!”我翘着腿躺在床上嘲笑他的智商。
“要不说你这人无趣呢,咱想办法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啦。”茗芝左右摆弄着那把铜锁毫无放弃的意思。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龌龊勾当,岂是君子所为?你赶紧给我放回去,免得讨打!”我忙坐起身一脸严肃的再次警告他。
茗芝把那匣子捡起来凑到耳边左右摇晃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悻悻地向我说道:“我这死心眼的少爷啊!你不想想,贵重的东西人家怎么可能放在客房?还放这么久?你看这土,都够垒起个灶台啦。你睡你的,我不弄明白可睡不着这安稳觉。”
茗芝翻白着眼睛一脸不屑,话未说完,只听‘啪嗒'一声响,那把铜锁应声而落。
“打开啦!”茗芝没想到开锁如此顺利,他一脸激动地向我说道。
“我当是什么啊?不过是些没用的字而已。我就说嘛,贵重的东西也不会放在这里。扫兴!”
茗芝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把匣子里翻出来的旧信笺胡乱地塞回去,倒在一旁的榻上蒙头大睡去了。
“你这讨人嫌!拆了人家东西,还不知放回去!”我见他这副只顾前不顾后的样子就来气,忙跳下床,将被他打乱的纸张铺平,准备放回匣子里去。
这匣子果真是放了许久,一股潮湿的腐纸气息迎面扑来,怪不得茗芝扔下不管。整理中,那泛黄的纸张之上力透纸背的字却深深地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坐下来,细细咂摸着品读了一番,这些短文,虽不成篇,但均取意新奇,解读更是字字珠玑,堪透品性;再细看那清新隽美的笔体,亦如行云流水,不乏洒脱飘逸之意。
“真乃佳文!好字!”我不禁脱口赞叹。
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些旧笺,竟令我爱不释手,睡意全无。若非一位谦谦君子,定写不出如此见地的篇章。
我小心地翻阅,只见其中一张写道:“何为浩然之气?孟师曰:其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每每读之,令吾深省,吾必当养浩然长气,行道德之法,存仁义赤心,非此无以为君子,何谈治国齐家?治国齐家者,先正自身。身正,仁德乃为根本也。”
果然是位仁人君子。
我暗暗为自己的猜测而开心,继续翻阅下一张,却见写道:“何必曰利?有仁义而已矣。吾常自叹,利,乃天下之大害!君子当仁义不言利,德行齐聚,譬如北辰之尊,众星拱之!蝇头微利,何足齿?”
我会心一笑,固然谦谦君子,浩气长存,不过这话倒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之意,岂不是一书呆子耳?
好为人师的我立时来了兴致,在那张旧笺之上提笔补批:“君子仁义,无可厚非,可无名无利,何以存活于世焉?君子非不曰利,不唯利是图耳!”|
于是越批越兴奋,索性将匣子里的旧笺一一拿出,通读一遍,凡是理不通道不明,不合我意的文章词句,全部点评一番,如此勾勾点点,不觉夜已微深。
茗芝歪在榻上已经睡得昏天黑地,我这才打着哈欠心满意足地将修改好的旧笺放回匣子里上床安歇。
是夜睡得正香,只觉朦朦胧胧来至一处所在。高高宽阔的朱漆大门两旁挑着大红的灯笼,刚要轻叩,只见朱门不打自开,门内红廊曲折环绕,处处张灯结彩,遍地绿翠珠秀,好一派热闹繁荣之境。
手持各种香果鲜花的婢女,身着明艳华彩的长裙鱼贯而行。见我进来,并不阻拦,反而似是得见故人般巧笑闪过。
正纳闷之际,突然一阵悦耳动听的箫声传来,令人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我不觉腾空而起,追寻箫声而去。正沉醉间,那箫声却戛然而止,随后一位光润玉颜、华彩婀娜的绿衣美人,手拿竹箫,衣袂仙仙飘然降临。
“念诚妹妹?”
我定睛打量着仙子,不由得大喜,忙上前欣喜地握住她的双手说道:“你果然站起来啦!我就说上天定不会辜负你这样的女子!”
谁知,那仙子嫣然一笑,忙抽出手收起竹箫,笑盈盈地俯身道了万福:“贵客有礼!得知贵客远道而来,竹魅子特奉主人之命在此恭候!请!”遂将我引至一个宽敞别致又充满异香的暖厅之内。
“竹魅子?”
我满腹狐疑地跟在她身后,思忖着她必是与我玩笑,便笑言:“念诚妹妹,你这是与我打的什么哑谜?”
“贵客路途劳顿,想必认错了故人也是有的!小仙并非念诚!”那仙子气定神闲地回着话。
“难道天下竟真有如此相像之人吗?”我仔细端详着她的模样,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贵客莫急!世间万事万物,皆由心性而起,无相即有相,有相亦无相,倘若贵客心念牵挂,那处处皆是心中之相!倘若心如止水,即便跌落琉璃凡尘,心中亦无相可显!”
仙子的话娓娓道来,于我却是十二分的懵懂难辨。我不做细想,忙打问道:“敢问刚才那箫声可是仙子所奏?”
“蒙贵客不弃,献丑!”她浅笑着又拘一礼。
“仙子过谦!敢问此是何地?”我见她谦逊行礼,忙稽首躬身向美人回礼并讨问,谁知半晌竟再无人回应,我抬起头,却不见了美人踪迹,左右遍观亦无人迹可寻,这才细细打量眼前的暖厅。
这暖厅装潢并不似寻常家中客厅一般,反倒似是书房。可说是书房,却并不见陈书列架,笔墨纸砚等文器,单单在西墙之上挂着半阙苏子瞻的旧词《赤壁赋》,家具亦别致精巧,轻纱红帐、款款帷幔,朦朦胧胧,如幻似真。
(未完待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