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路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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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都不容易

天刚亮,床头柜上的旧款小米手机就抽风般震动——手机是牛顿在报社解散前买的,刚买的时候觉得档次偏低,老琢磨着要换。时间长了,就像找了个长相一般、但贤惠听话的媳妇,虽然撑不了面子,用得还挺舒服——最关键的是,它又没犯什么错。等到了半年前,手机摔在地上,屏幕一角有了裂痕。牛顿一直想着要换,拖来拖去,最终未果。

牛顿睡眼惺忪,拿起手机看——是老婆张婉婷。他从床上坐起来,犹豫着要不要接。

四十多秒过去,还是接了。

“儿子要跟你说话,天没亮就哭着喊着找你。”

素颜的张婉婷相貌算中等偏上,眼睛不大,鼻梁很挺,齐耳的短发让她显得精明干练;上身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衣,领口的几颗扣子没系,能看出身材挺丰满。张婉婷语气平静,话刚说完就把手机递给身旁的儿子。儿子牛犇五岁多,虎头虎脑,眉宇间更像牛顿,这会儿还光着身子、露着小鸡鸡。

儿子站在床上,一拿过电话就气呼呼训斥:“老牛,你疯了吗?”

“啊?”

“你不要我和妈妈了?”

“怎、怎么可能?”面对儿子清澈又单纯的目光,牛顿结巴起来。“爸爸办点事,过几天就回来。”

“你是小狗,骗人!妈妈说她犯错误了,然后你就不要妈妈了。”儿子转了转身子,还专门让手机拍到张婉婷。

张婉婷扬起手,假装要打儿子:“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牛顿想着该怎么说——要是离婚,迟早有一天他要给儿子解释的。

儿子嘴巴一咧,哭了:“老牛你说实话,是不是?”

从小到大,牛顿就见不得儿子哭,儿子一哭就心软。于是他挤出两个字:“不是。”

儿子回头对张婉婷说:“爸爸说不是,没疯没疯!”他脸上挂着泪,乐了。

张婉婷勉强笑笑:“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儿子又对着牛顿说:“老牛你说过的,知错能改、善——”

他想不起后面怎么说,歪着脑袋想着。

“善莫大焉。”张婉婷在旁边提示。

儿子摇晃着脑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妈妈改正错误,就还是好妈妈呀。”

牛顿心中五味杂陈:“你在家乖不乖?”

“乖!我还帮妈妈打扫房间了呢。”儿子又回头看张婉婷,“是不是呀妈妈?”

“是是是——快把衣服穿上,男子汉可不能光着屁股呀。”张婉婷手里拿着儿子的小裤衩。

“只要你原谅妈妈,我这几天都乖乖的。嗯,我保证一辈子都乖乖的!”儿子仰头大声说着,似乎在对老天发誓。

牛顿心里更加刺痛,使劲眨了几下眼,生怕眼泪出来:“好,爸爸回来给你带礼物。”

儿子在床上跳着,就像个小猴子:“耶耶耶!”

张婉婷拉过儿子:“快穿衣服,再闹就迟到了。”

儿子很懂事,他点点头,又朝牛顿挥挥手:“拜拜啦老牛,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哦!”

牛顿收起手机,长吁一口气。

房间外面有动静传来——卡耐基也醒了。

牛顿从客房出来时,卡耐基正给放在进门处的关二爷像上香。卡耐基家是四室两厅,一百六十多平,豪华装修,以白色和金色为主色调。客厅接近阳台的地方,放着一台“雅马哈”钢琴。正中间是台100寸的激光电视,电视柜一角斜放着卡耐基妈妈的黑白遗像,不过相框玻璃碎了。

牛顿看着卡耐基给关二爷连拜三下:“有用吗?”

“这叫信仰!”卡耐基拍拍牛顿肩膀。

牛顿指指黑白遗像:“玻璃碎了。”

卡耐基很是无奈:“神兽打架,胡扔东西,没来得及换。”

牛顿走到跟前,弯腰把相框摆正:“阿姨真是个好人。”

“好人不长命。”卡耐基叹了口气,“叫老不死气的!”

两人去了小区旁的早点铺,卡耐基还是习惯性的打扮——系领带、穿西装,皮鞋油光锃亮,和小吃店的整体风格略微不搭。他俩在小桌前面对面坐着,每人一个腊汁肉夹馍一大碗胡辣汤。胡辣汤其实是河南小吃,在西安也很受欢迎。

“一个够吗?”卡耐基拿着手机,准备对着墙上的二维码付款。

“够够。”牛顿拿起肉夹馍咬了一大口。

“一口气吃四个,你当年。”

“好汉不提当年勇。”

卡耐基付完款,拿起勺子呼噜呼噜低头喝汤——他的白头发也不少。

牛顿问:“你刚说阿姨叫谁气的?”

“还能有谁?我爸!”

牛顿挺惊讶,擦着嘴看卡耐基。

卡耐基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话,感觉像两名地下党在接头。

卡耐基说:“老不死的染上了艾滋病,我妈知道以后一激动,直接脑溢血。”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很大,牛顿有点懵。

“我爸那人吧,你也知道,当过领导,会说话,有风度,吹拉弹唱样样会点,这辈子在外头一直都没闲着。我妈吧,忍了一辈子。退休以后,老头失落了一阵子,后来想通了,就老往环城公园跑。他那两把刷子不高明,可把跳广场舞的大妈迷倒一大片。去年冬天,老头动不动就发烧,去医院一检查,傻了,唉……”一开口气说完后,卡耐基端起碗,发泄似的一口气喝完胡辣汤。

一只苍蝇在桌面上连飞带爬,嗡嗡直叫。

“病情控制得怎么样?”

“还行吧,药坚持吃,看着跟没事人一样。雇了个保姆,一天二十四小时照顾。这种病,一般人不愿意来,价钱贵得离谱。”卡耐基拿起餐巾纸擦擦嘴。“所以啊兄弟,你也别太郁闷。咱们这年纪,上有老下有小,谁屁眼里还不夹点屎?”

这句糙话引来旁边一位少妇的大白眼。

牛顿皱着眉——听了卡耐基家里的事,他都觉得糟心。

卡耐基半天没打到车,骑了辆共享单车去取车。等终于到了达停车处,发现有人用红油漆在车身喷了俩字——“瓜怂”。见此情景,他胸口一热、脑门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在地。

四十来分钟后,卡耐基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后。他竭力忘记“瓜怂”二字带来的种种不快,把一张抽纸递给办公桌对面的女员工。

女员工四十岁左右,面色蜡黄、颧骨突出、身材干瘪,身上的黑色西装显得有点大。这儿是卡耐基的办公室,面积大概有二十来平米,装修和装饰都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墙角供奉的关公像和贴得到处都是的照片,照片上是卡耐基和各种所谓名人以及名车的合影。

女员工眼泪直流,嘴里哼唧着接过抽纸,手上不知真假的大钻戒格外显眼。

卡耐基愁眉苦脸:“没办法,公司都癌症晚期了。”

“大钻戒”用抽纸擦着眼泪,没说话。

“以你的能力,睡一觉就能找个好工作。”卡耐基态度诚恳。

“大钻戒”抬头看卡耐基,表情带着些许嗔怪。

卡耐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我意思是——很快,就睡一觉的功夫。你经验多、能力强,很快就能找份好工作。”

“大钻戒”把纸团扔到地上,站起身,目光直视卡耐基:“老板,你到底对我哪儿不满意?”

“不是针对你,经济形势不好,广告不好拉啊。”卡耐基有点紧张了,清了清嗓子。“微信公号这块好不容易搞起来,抖音快手又起来了。公司上上下八个人,累死累活干一年,不如隔壁网红主播干一天。再这么下去,公司比我家小孩的积木倒得还快。”

“大钻戒”走到卡耐基跟前,一颗颗解开衬衫扣子:“可我早把公司当成自己家了。”

卡耐基故作镇定:“热呀?要开空调不?”

“有的人呀,是好看不中用。我年纪大了点,不过技术无敌啊。”“大钻戒”边说边舔嘴唇。

卡耐基咽了口唾沫:“你误会了,张姐。”

“大钻戒”脸一变,双手抓着露出的胸罩、做出准备撕开的架势:“我把公司当家,可老板要把我撵出家门!你想好了?心碎的女人,什么事可都干得出来!”

“这两天发烧,脑子有点糊。”卡耐基摸着脑门说,“我再琢磨琢磨。”

“大钻戒”笑了,又开始系上衬衫纽扣:“放心吧老板,我会对得起工资的。万一有哪儿不满意,我补偿你。”

说完,“大钻戒”朝卡耐基挤挤眼,转身朝办公室门口走去。拉门出去之前,她还不忘回头给卡耐基吹了飞吻。

卡耐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身体前倾,双臂支撑在办公桌上,捂着脸,似乎无颜面对这样的结局。

“大钻戒”拉开办公室,差点撞上门口的“95后”——“95后”也穿着黑西装,样式和“大钻戒”的一样——看来这是公司的工作服。“95后”身高不到一米七,粉粉嫩嫩,长着两颗小板牙,虽然不性感,但是挺可爱。

“95后”看了“大钻戒”一眼,直接进了办公室。

“老板,上海车展我去不了。”“95后”开门见山。

“去不了?不是早定好的吗?”

“男朋友拉我自驾重庆。”

“机票早订了啊,今晚就出发了!”

“我们要打卡重庆的网红景点。”

“你当改唇膏颜色啊,想改就改?”卡耐基越说越激动,声音不知不觉升高了许多。

“95后”一直很冷静:“五一是法定节假日,员工有权利休息。之前我没事,去就去了,可我现在有事。”

面对“95后”沉着又锐利的目光,卡耐基反倒理屈词穷了。

“改签费多少钱,从我工资里扣呗。”

“不是钱的事。”

“没事我先走了。祝您劳动节不劳动!”

“95后”正要往出走,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爸叫我捎个话——公司上半年的房租你还没交。”

“知道知道。”卡耐基一下变得温和了许多。“对了你帮我叫二毛进来,谢啦。”

看着“95后”出了门,卡耐基就像被抽走了筋,在老板椅里蜷缩成一团。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感到无比疲惫。办公室一角,卡耐基供奉的关公像冷眼旁观。

片刻,二毛敲门后进来了。他三十岁左右,脸色不大好,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

卡耐基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睁不睁,语气虚弱:“上海车展,你去吧。”

“去不了。”二毛阴沉着脸说。

“为什么?”卡耐基一下坐直身子。

二毛低下头。

卡耐基急了,使劲拍桌子:“去不了就卷铺盖走人!”

二毛咬着嘴唇,还是没说话。

“简直是养了一帮爷!”卡耐基一气之下站了起来。“一个个的,动不动就说什么这权利那权利。义务呢?员工应尽的义务怎么不说?按时上班、认真工作、不玩手机、听老板指挥,这些都是员工应尽的义务!”

卡耐基发泄般地嚷嚷时,二毛一直盯着地面某处。等卡耐基暂时停下来喘气时,他说:“我妈病了,我要回去看看。”

“我他妈还死了呢!”卡耐基几乎是怒吼了。

二毛还是看着地面:“我妈也快死了——癌症。”

卡耐基一下愣住:“真的?”

二毛抬头看卡耐基,无力地点点头。

卡耐基原地走了几步,对二毛摆摆手:“先这样吧。”

二毛低头朝门口走去。

“等等。”卡耐基叫住二毛。

二毛转过身看卡耐基,目光空洞、一脸茫然。

卡耐基拉开抽屉,从里面数了一千块钱。

二毛看着卡耐基手里的钱,犹豫着。

“趁我还没反悔,赶紧拿走。”

二毛走上前拿过钱,小声说了声:“谢谢老板。”

他把钱塞进裤兜,快步出了门。

二毛轻轻合上门,低头走向自己座位,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办公桌前,卡耐基叹了口气。他走到关公像前,看着关公的大红脸,好半天都没动。

傍晚,卡耐基要请一家宝马4S店的老板吃饭,还约了三男一女作陪——下午他也叫了牛顿,可牛顿死活不来。

本来定的七点,快八点时人还没到齐。4S店老板和他的两位女性朋友更是姗姗来迟,坐下来时已八点半。老板姓司,三十岁出头,是个小有名气的富二代。他年轻、多金、长得帅、身材好、会穿衣,整齐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简直能亮瞎狗眼——因为形象气质和演员赵又廷有点像,所以有“曲江赵又廷”之称。

饭局持续了两个小时,“曲江赵又廷”也被卡耐基等人夸了两个小时。卡耐基除了说尽好话,还喝了多半斤“五粮液”。

饭局快结束时,“曲江赵又廷”轻描淡写地表示可以再唱会儿歌。卡耐基听罢立即安排,订了附近一家“温莎KTV”的豪包。

到了豪包,卡耐基又是点酒又是点零食果盘,还让在座的每位男士叫了来自天南海北的陪唱妹子。“曲江赵又廷”没客气,直接叫了俩。

俩妹子投其所好,陪着“曲江赵又廷”先唱了首最近抖音最流行的《你的答案》:……向着风,拥抱彩虹,勇敢的向前走。黎明的那道光,会越过黑暗,打破一切恐惧我能,找到答案。哪怕要逆着光,就驱散黑暗,丢弃所有的负担,不再孤单……

“曲江赵又廷”刚唱完,包厢里掌声四起。其实他唱得很不怎么样——他虽然长得像赵又廷,但歌唱得像左小祖咒。卡耐基则拿着啤酒杯频频敬酒。

“曲江赵又廷”左搂右抱,说话早就不利索了。两轮过后,他指着桌上还剩下的六瓶啤酒说:“都、都喝了,我们店下、下半年的新媒体广告,你、你全拿走!”

卡耐基二话没说,拿起一瓶,仰头咕咚咚喝光了,接着又拿起第二瓶。喝第二瓶时,唱歌的、聊天的、喝酒的、抠鼻屎的、以及打情骂俏的都停了下来,专心围观卡耐基。

接着是第三瓶、第四瓶、第五瓶。第五瓶快要喝完时,卡耐基捂着嘴跑去洗手间,呜呜呜吐了个够。他用最快的时间洗了脸,又面带笑容出现在“曲江赵又廷”面前。

卡耐基拿起第六瓶啤酒,嘴里就像含着个热枣:“司总,最、最后一瓶了。”

“哎?等等。”“曲江赵又廷”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叼着大雪茄说。“吐了的不算,再喝五、五瓶!”

大家表情各异,目光都集中到卡耐基身上。

卡耐基右手拿着酒瓶、左手捂着胃部:“司总,就这一瓶行不?我真、真不行了。”

“真不行了?”“曲江赵又廷”吐了口雪茄。

卡耐基表情痛苦:“真不行了。”

“那我这儿也不行了。”“曲江赵又廷”不再看卡耐基,转向左边的陪唱妹子,“刚说你住哪儿来着?”

卡耐基低下头,眼睛闭上,身体晃动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一位朋友走上来,胳膊搭在他肩上,小声说:“撤吧。”

卡耐基睁开眼,咬咬牙,吐出几个字:“喝,我喝!”

之后,他在众人的掌声、欢呼声、尖叫声中又喝了六瓶。

电视和音箱里又放起了《你的答案》:“也许世界就这样,我也还在路上,没有人能诉说,也许我只能沉默……”

接到卡耐基电话时,牛顿正在城墙上溜达——白天他转了一整天,陕西历史博物馆、大唐芙蓉园、回民坊等都去了。

虽然明天才是五月一号,但全国各地的游客已迫不及待地赶到。城墙上张灯结彩、人头涌动。牛顿手里拿着一罐啤酒,享受着喧闹中的孤独。

电话里,卡耐基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声,之后就断了。牛顿又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换成了KTV的服务生。牛顿问清楚地点之后,就近找了个出口下了城墙,等了十来分钟才叫到一辆出租车。

他推开包厢重重的大门,看到卡耐基一个人昏睡在沙发上。牛顿不知道卡耐基家的具体地址,只能想办法叫醒他——使劲摇晃、给脸上撒水、跟他说话,都不行。正忙得满头大汗、黔驴技穷,卡耐基的手机响了,是他媳妇要视频连线。

牛顿随口说了句:“接电话,你老婆查岗!”

没想到这句话让卡耐基睁开了眼:“嗯?人、人呢?”

牛顿把手机交给卡耐基,卡耐基调出笑容,清清嗓子,这才接受了视频请求:“臣向、向老婆大人请安!”

视频里,卡耐基媳妇板着脸:“又喝酒了?”

接着,俩儿子凑到了镜头前——一个四岁,一个六岁,长得虎头虎脑,眉宇间更像卡耐基媳妇。

俩儿子嚷嚷着:“爸爸又喝多喽,要挨揍喽,噢噢噢!”

“爸爸在、在工作,不工作怎么给你们买、买大房子?”卡耐基使劲睁大双眼,把牛顿拉到镜头前,“跟我世界上最好的哥们打个招呼!”

卡耐基媳妇见牛顿出现,表情一下柔和起来:“欢迎来西安啊牛哥!”

“弟妹好!”牛顿笑着打招呼。

“他没说你要来,不然我就不出来了。”媳妇的视线转向卡耐基。“把牛哥招待好!”

“放、放心吧。先这样啊,我俩往家走了。”卡耐基捂着嘴,又想吐了。

视频通话结束后,牛顿叫了代驾,架着卡耐基走向地下停车场。

在停车场找车找了二十来分钟,最后还是没找到。代驾等得不耐烦,接了别的单。

看着代驾远去的背影,牛顿想起了什么,问瘫坐在地上的卡耐基:“你停的地下几层?这是B3,会不会在B2?”

卡耐基耷拉着脑袋,嘴里流着口水:“不、不知道是B几。”

牛顿说:“车钥匙呢?我去B2找找。”

卡耐基嘴里嘟囔着:“我他妈就是傻B!”

牛顿蹲下来,从卡耐基裤兜里掏出车钥匙,起身刚走了几步,卡耐基在身后哭了。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卡耐基已经醉得神志不清。

牛顿转过身:“马上就回来,十分钟。”

卡耐基越哭越伤心:“不行,我不想一个人,不想……”

他捂着脸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老同学、好哥们这样,牛顿的眼圈一下红了。他回到卡耐基身边:“我也不想一个人。走,一起。”

说着,他从身后使劲抱起卡耐基,卡耐基也挣扎着站起。

牛顿好不容易把卡耐基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架着他慢慢走向电梯间……

卡耐基闭着眼、表情痛苦,双脚不自觉地往前挪,他小声说了句:“我也去上海。”

“好好好,去上海去上海。”牛顿没当回事——他根本没想到卡耐基说的是真的。

而且,卡耐基打算开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