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番外1 向阳鸢尾（3）
和埃里斯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她不能接触阳光，周念就在自己家的窗户外面安了铁板，白天和她一起待在公寓里，晚上两个人一起出门。
二人谈了很多事情，从兴趣爱好到过去经历。埃里斯说了很多她的见闻，周念也和她讲了很多列车上的事。
周念知道了很多吸血鬼的知识，比如他们不被邀请就不能进入别人的家，比如他们会数种子或豆子，比如被吸血的人没有初拥是不会转变成吸血鬼的……
他们彼此间并不是毫无秘密。埃里斯没有去问周念派给他任务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周念也没有去问埃里斯那天在新闻上看到的死者和她有没有关系。
反正总有一天要分开，那就把可能引起不愉快的话题抛之脑后吧。不过，周念在某些问题上还是会刨根究底。
“你有没有遇到过像我一样的人啊？”周念把买回来的鸭血扔进锅里煮，佯装无心地问。
尽管埃里斯说让她吃鸭血“就像你们人类吃土一样”，但毕竟也不能放任她去咬人，去献血车之类的地方偷血也不行，鸭血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优解了。
埃里斯笑着问：“你的意思是问我有没有前任吗？”
被她看穿了。
“我其实无所谓啦，真的无所谓，我就是好奇，嗯……毕竟我自己是从出生开始就没谈过恋爱的母胎solo。”
周念煮了一锅鸭血，捞出一些放在另一个锅里，倒入粉丝，加了点调味料。这一碗是给他自己吃的。
“从出生开始算？我有两段人生哦，成为吸血鬼之前的人生，和成为吸血鬼之后的人生……不过，不管在哪一段人生中，我都没有遇到过和你一样的人。”
周念将折叠桌打开。他往桌上摆了一碗鸭血，一碗鸭血粉丝汤。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埃里斯撑着脸看他。
“我无所谓……”周念试图躲避埃里斯的目光，被她掰着脸直视眼睛，不得不承认了，“好吧，我很在意。”
“我都没有问你呢。”埃里斯的额头与他贴在一起。
“毕竟你的人生经历要比我丰富多了。”周念的头被顶了一下，“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比我大！虽然是事实……”
埃里斯朝后坐好，伸出手摸了摸他被撞红的额头：“我的心智永远停留在成为吸血鬼的那个年纪了。所以，按心理年龄算的话，我应该还要比你小。”
埃里斯目光放空，出现了那种蒙着雾霭一般的表情。周念现在知道她露出这种神情的原因——她多半是没吸血所以饿了。
通讯器突然响起，周念向埃里斯示意，出门去外面查看消息。是队长发来的文字留言。
“今天下午，在被害女孩所住地的区域监控中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但在追踪她的痕迹前，监控画面全部被突然出现的一张黑白鬼脸占据了，留在现场附近的监视人员也失去了联络。我们紧急调派人手前往现场调查，发现监视人员全部被打晕了；询问当地的居民是否有看到任务目标，但因为目标做了一定的伪装，节日当天的街道又较为繁忙，没有询问出有效的信息。
好在，庇护任务目标的人做了一件多余的事。一小时之后，我们接到了联络，称一家巴士公司在调查下午的监控的时候发现其中一辆车的内置监控被一张黑白鬼脸占据。我们根据那辆巴士出现鬼脸的时间和它途径的路线，确定了任务目标可能的上车站点，然后在站点附近进行搜查。搜查途中，我们的节目信箱再度收到了那个人的来信，内容我附在文件里了。最终，我们找到了一位医生的住所。进入这栋房子之后，屋内只剩下那位医生的尸体，以及电视上播放着的我们的诱饵节目。
我们在这栋房子中找到了很多的危险物品，任务目标极有可能得到了这些东西。我们需要重新预估抓捕计划的危险程度。另外，根据邮件里的信息，我们还有最多两个月的准备时间。你们现在不用立刻回来会合，先做好物资筹备的工作，等到需要的物资都筹备完成，再回九课待命等待目标上钩。”
附件的邮件内容是这样的：
“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本质。过不了多久，你们的诱饵就会成为她的寄托吧。为了让这场演出更有悬念，我为她准备了一些优势，比如，在她处在紧张状态的时候，她的能力会有相应的提升。最多两个月，她就会前往你们所在的地方了。你们到底会演绎出怎样的故事呢……？我很期待。现在，她正向我走来。”
发这封邮件的人是那个医生吗？为什么队长没有提到对这个医生的调查呢……算了，想太多也没用，反正现在还是没有自己的工作，他只要等待队长通知就好。
周念回到屋里，埃里斯正小口小口地咽着鸭血。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碗：“我碗里的鸭血是不是变多了？”
埃里斯面不改色地回答：“没有，是你的错觉。”
周念在心底叹气。他当然知道埃里斯不喜欢吃这个，但他实在没有别的途径给她找到血了。他甚至会闪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向队内的队友要血——孙敖不是要准备血包吗？
“周念，怎么了？”埃里斯注意到了他的低落，“你的任务出现什么变动了吗？”
周念如实告知：“队长告诉我，最多两个月我就要回去了。”
埃里斯低头看着手，她的神情有些落寞。柜子上摆放着透明的玻璃瓶，里面存放着向日葵的干花。
“……别说这些了，今天是感恩节。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是你上次说想要的笔。”
如果不是埃里斯提醒，周念可能都不会记得有这么个节日。她所指定的礼物是一支笔。
埃里斯接过那支蓝色的笔，绽放出笑容，而后取出了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周念：“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周念拆开信封，里面的纸上印着的内容一时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这是一份同居协议（PACS）。”埃里斯解释，并将笔递给他。
周念看懂了协议的内容，里面的内容令他感到了一种不可小觑的严肃，他没有接过笔：“那个，这个协议，那个，让我先去查查它的含义，好吗？绝对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需要去查一下……”
埃里斯颔首。
周念打开电脑查询相关内容。埃里斯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前天周念给她买了一部手机回来的时候，她还声称自己“更习惯于写信”。加上周念用的搜索语言不同，她完全看不懂周念电脑屏幕上的东西。
“PACS……相当于……”周念看到了搜索页面的“结婚”两个字。
完蛋。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他没有买戒指啊！！！现在出去买……不对，他也没有那么多钱买啊。啊早知道就用积分换现金了不对这样自己和孙敖有什么区别说到底为什么他是被求婚的那一方啊等等她真的有把这当作求婚吗还是说只是因为两个人在同居所以她才拿了这个出来？
周念大脑飞速运转着，几乎要当场死机了，他下意识地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在向我求婚吗？”
“是啊。”埃里斯直白地回应。
“……”
周念的内心在尖叫，他抱住了自己的头，不停地转着椅子。埃里斯在旁边等他冷静下来。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周念转完了圈，突然停下来一脸正经地面朝埃里斯单膝下跪。因为转了太久，在跪下一条腿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往一边倾倒，用手撑了一下才稳住。
“你到底签不签啊。”
他这不是想有点仪式感吗。周念马上签了协议。
周念签上自己的名字之后，埃里斯也签了自己的名字。周念忐忑不安地看着她，蓝色的笔流出优美的字迹，两人的关系就此更进一步。
“我，呃，我没法在这里停留很久……”
埃里斯手里转着那支笔：“嗯，我知道。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周念拼命点头。
埃里斯笑了，起身走到窗户旁边：“要出去兜风吗？”
吸血鬼展开自己的双翼，向他伸出手。
周念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埃里斯纵身跳上窗棂。
“等一下，窗户被我封住了……”“砰”。
埃里斯抱着周念在夜晚的天空中飞翔。
小镇的夜晚没有那么多霓虹灯的照耀，天空中挂着明亮的月盘与璀璨的星点，清冷的夜风吹拂着二人，黑色的卷发吹到周念的脸上，香波的芬芳气味令人沉醉。
二人保持着令人安心的静默。周念只能听到自己一个人的心跳，怦怦，怦怦。
埃里斯的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他。周念在她的手心里比划。
点点，点横点点，横横横，点点横……
“你在写什么呀？好痒。”埃里斯问。
“摩斯电码。你知道这个吗？”
“我没学过。之后你教我吧？”
“嗯。”周念点头答应。
两人沐浴在青蓝色的月光中，忽而有一束红色的光照了过来，接着是刺耳的鸣笛声，安宁不再。
周念望向下方，街道上闪着红光的急救车呼啸而过。这里发生了一场车祸。
埃里斯搂着他的手更紧了，周念能听到她加重的呼吸声。
她闻到了血的气味。
“埃里斯……？”周念试探着问。
被红光照亮的她的脸孔不复平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上下牙慢慢地摩擦着。
她贴着地面降落，将周念放了下去。
“埃里斯？你要去哪？”周念想拉住她的手，被她一把挣开了。
“你最好快跑。”埃里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当然不能让她在这种时候跑出去——周念急中生智，从储物装备里取出一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
黑色的背影缓缓停了下来，蓝色的目光移向他。她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周念将自己流血的伤口朝向她，向她发出邀请：“不要到别人那边去……到我这里来吧？”
吸血鬼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近他，而后强行站定。她抓着自己的胳膊，浑身颤抖着：“我的习惯可不是手……我会直接咬破你的脖子的……那样你就会，你就会死掉……”
“我没有那么容易死。”这倒是实话，列车那边兑换的基础体能强化让他多失点血也没问题。
蓝瞳的吸血鬼离他越来越近了，他能看清她口中的獠牙。“不，不止是这样……我一旦吸了你的血，你的生命力就会被我夺走……”她的话语断断续续，理智与本能斗争着。
周念终于犹豫了。夺走生命力，是指减寿吗？他当然不想早死，可是，与其放任埃里斯去那边袭击其他无辜的人，还不如让他自己来……反正，两个月后他就走了……
尖锐的獠牙咬上了他的手。一开始是很痛的，后来则逐渐麻痹，只能感受到身体里的热度在不断流失。
“埃里斯……”他抱住了低头吸食血液的吸血鬼的头。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在我完成任务之前。”
周念用衣服裹住了自己的手，和埃里斯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到底会减多少寿啊？”周念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埃里斯回答说，大概一两个月吧。
周念对这个时间没啥概念，埃里斯却显得非常歉疚。她一直离周念远远的，用手捂着自己的嘴。
“没事的，我们在列车上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本来就不知道能活多久……”周念想安慰她，结果这个说法好像让她更难过了。
“啊，但是，听说只要我们通关了列车，我们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埃里斯转头看他，走得离他近了一点：“真的吗？”
“真的，到时候我就许愿让我回来见你……”
“你不许愿恢复自己的生命力吗？”埃里斯问。
“就一两个月，不要紧的……”
埃里斯咬着下唇，点点头：“那，我会等你通关列车。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嗯。我答应你。”
与埃里斯定下约定，周念的心中突然明朗起来。
在之前，他在列车上通关任务只不过是为了生存，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多久才能从列车离开。那个实现愿望的传言他原本只是半信半疑，对自己到底能走到列车的哪一节也没有数。现在，他决定了，一定要通关列车，有一天回来接埃里斯。
四朵向日葵的花语是，“誓言与承诺”。
埃里斯说自己喜欢狭窄的地方，所以睡在一个放了被褥的收纳箱里。周念躺在床上，开始思索埃里斯之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他们已经签了同居协议，现在是合法伴侣了。……虽然这个协议并没有得到任何官方的认同。但他绝对要对埃里斯负责。
鸭血根本无济于事。今晚埃里斯咬上他的手的时候，他才理解了她到底有多饿。她不知餍足地吸食着他的血液，直到恢复一丝理智才停下。
现在最好的选择，似乎就是联系孙敖了。
尽管他这辈子都不想欠孙敖人情，但为了埃里斯，他必须搞到血液。而且他之前帮了孙敖那么多次，孙敖反过来帮他也是应该的吧？
周念下了决心，偷偷溜出去，接通了通讯。
“喂……周念？你居然会打过来，真是稀奇。”孙敖那边不知道几点，反正他一副困倦的语气。
“队长安排给你的工作完成了吗？”周念不想直接求他，先委婉地询问。
“还没呢。我就说让你借我点资金嘛，现在我还得重新搞钱。我跟你说，这里……”
“你没搞到血包？”周念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队长说了最多两个月任务目标就要来了！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嗨呀，别急嘛。我虽然没搞到真血，但是有剧组的合成糖浆啥的，也能凑合用用嘛。”
周念费了很大的功夫才阻止自己当场挂断通讯，他问：“你就搞不到真血了？”
“你这么急做什么？又不是马上就要用，队长不都说了还有两个月嘛。”
周念扶住了额头：“你不是说你有途径吗？”
“是啊，但是要钱的嘛……”
“要多少，我出就是了。”
“嘿嘿，那就谢谢兄弟了。”孙敖的笑声让周念想隔着通讯器给他一巴掌，“他们大概要这个数。”
孙敖报出了一个天价数字。
“我知道了。”周念挂断了通讯。
他倚在楼梯间的墙上，缓缓坐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要去哪儿搞这么多钱呢……明天去看看应聘通知？
周念满心疲惫地回到家里，扑到床上。
收纳箱的箱盖被悄悄掀开了。埃里斯从箱子里探出头来，蓝色的眼睛幽幽地发着光。周念知道她没睡着，她也知道周念发现了自己没醒的事。
两个人都很敏锐的情况下，是不是不太适合拥有秘密呢……周念昏昏沉沉地想着。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睡意。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片冰凉贴近了他的身体。周念没有睁开眼睛，任由埃里斯抱住他的手臂。
梦中开满了鸢尾花。
第二天早上，周念睁开眼睛，身旁是埃里斯熟睡的脸。
周念轻轻地挣脱她的手，想去准备早饭。埃里斯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吧？”她含糊着问。
周念打开冰箱，取出早饭：“你指的是哪方面？”
“我昨天听到你出去了……”
“嗯，没什么，和队友通讯罢了。对了，今天我可能要出去久一点。”
听到这句话，埃里斯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果然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啦，我是出去找工作。”
“我们的钱不够用了吗？”
“嗯……”其实基本生活用的钱还是够的。这些钱一部分是他自己的积累，一部分是队长向九课申请发放的行动资金。但周念还是回答：“不够了。”
“你等我一下。”埃里斯走下床，拿起自己的伞就要出门。
周念想要阻拦，埃里斯回头盯着他：“我要回去拿我的东西。把它们卖了就有钱了。”
“现在外面太阳还很大，而且我怎么可以用你的东西呢——”
埃里斯打断了他：“我们已经签了协议。现在，我有义务为我们的生活负责。”
周念无可奈何，只得说实话：“其实是我的队友需要一笔巨款。我们完成任务需要这笔钱。”
埃里斯不躲不闪地看着他：“我可以提供这些资金。”
“我……这是我的事……”
她握住了他的手。明明周念的手温度更高，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是被温暖的那一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似乎连伤口都不那么痛了。
“那你先别出门，我把这件事具体和你说一下。”
埃里斯手里还握着伞柄，在床上坐下。周念在她身旁坐下，跟她讲了自己队伍需要血包做任务的事。
埃里斯沉默地听着。周念讲完之后，她问：“你真的只是为了任务？”
“当然顺便还可以解决你的食物问题……”
“我必须告诉你，根据我个人的鄙见，以这种手段获取的血液并不会有多干净。”
“但是，我不希望你去伤害别人。”
埃里斯的眼神散发着忧伤。她的手覆上周念的手背，一时无言。周念对她的过去只有一个隐约的概念，但他愿意相信她不想伤害别人。
“我会去取一样东西，然后将它换成你需要的钱。……这样大额的现金流动会引起调查，你最好让他见面来领。”埃里斯将头倚在周念肩膀上，“这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
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吧？周念试图说服自己，心中却始终有隐隐的不安。
周念和孙敖通讯，无视了他那夸张的惊讶和质问，约定在一周之后让他来取钱。
埃里斯全程在旁听着，不由皱眉。
“你最好小心些你的队友，他可能会报出更高的价格从中克扣。”埃里斯颇有经验地说。
周念也同意她的看法：“我跟他说了，我凑不齐那么多钱，到时候会少一点。如果真的买不起，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松口。”
“嗯。还有，这话我不知该不该说。”埃里斯托着下巴，“你的队友似乎与你关系不太好？我觉得他的个人修养也有点……呃。”
周念早就想和人说这些，此时不由得竹筒倒豆子地全向埃里斯讲了出来，吐槽了孙敖的一大堆毛病。埃里斯听完之后说：“他居然这么对你？我建议你打他一顿。”
“啊，不不，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他抢了你的功劳，还要挤压你在队内的地位，这无异于在人际关系中杀死你。你在队内的位置会被一个还不如自己的人抢走，你真的希望看到这样吗？”
“我……我当然不希望这样，可是也不至于对自己的队友出手……”
“你跟我讲了一些列车里的事。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在那个世界中决定一切的是实力，不管是战斗的能力还是侦查的能力。既然你强于他，就不要吝啬于表现自己。只要你展现出比他强得多的能力，他使再多的手段都没法排挤你。”
周念沉吟思考。或许埃里斯说的是对的。他本来就打算找队长谈谈，让自己多承担一些任务。现在看来，找个机会从正面战胜孙敖可能更有用。
一周后。天桥底下。
周念与孙敖约在这里见面，交接大额的现金。尽管他获得这笔钱的途径非常正常——埃里斯随便拿了件家里的古董去典当就得到了这笔钱，但跨国的现金流动会引起注意，直接当面交接还更方便一些。毕竟他们身上都有储物装备。
孙敖看见周念拿出来的那些钱时眼睛都直了：“哇靠，兄弟，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人不可貌相啊。”
周念眼角抽动，忍住了骂他“谁是你兄弟”的冲动：“买彩票中奖了。”
“诶，你怎么中的奖，是不是你的能力有更新了？哎呀，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好告诉我的？”孙敖接过钱立马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装备。
“是啊，我能力更新了。”周念面不改色地说谎，“我现在能做到的事更多了。”
孙敖谄媚的笑意里裂出了一丝警觉，而后马上又被他掩盖掉。果然，他也不是真傻，知道竞争对手的能力变强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周念下定决心，要给他一点压力，故作高深地看着他，问：“你能把东西搞到吧？到时候我要来确认数量。毕竟，你拿的是我的钱，可不能不办事啊。”埃里斯教他的话派上了用场。
“诶诶，兄弟你放心吧，我一定搞到。到时候再通知你哈！”孙敖打着哈哈，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但是，孙敖并没有带来血包的消息。
周念给他发去的通讯全部石沉大海，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直接询问队长，问孙敖那边的物资筹备有没有完成。不出所料，队长那边根本就没收到孙敖的物资。
“马上就接近两个月的期限了。孙敖到底怎么回事？……”队长捂住通讯器没让周念听到后面骂人的话，“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不知道。”周念心里一沉。
挂断通讯，周念不由得在屋内踱步。现在离周念上一次见到孙敖已经过去了快三周。其他队员的物资筹备都完成了，队长也差不多该召集他们回到九课了。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解决血包的问题……
现在已经不止是埃里斯的食物问题了，他们自己的任务也面临失败风险。
周念烦躁地骂了几句。躺在收纳箱里的埃里斯睁开眼睛问：“周念，怎么了？”
“孙敖那家伙，拿了我们的钱就跑了……该死……”
埃里斯在一周前就一直躺在箱子里。她说自己不吸血也不会死，只是不太方便活动，就躺了下来。周念想办法找了些动物血给她，让她还能维持意识清醒。
“和我讲讲吧。”埃里斯的声音很轻，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掉。
周念和她讲了事情的始末，埃里斯问：“那你的任务可能会失败吗？”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们针对任务目标的抓捕计划就像是演一场戏，血包只是演戏所用的一个道具罢了。但如果不能做到足够真实，目标就可能会察觉，而后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埃里斯躺在棺材一般的收纳箱里，平静地问：“你大概还有多久离开？”
“队长说，就算联系不上孙敖，一周后全队还是要去那边集合。”
“嗯。没事，我这边问题不大，你可以放心地离开。我只是稍微有点困。”埃里斯合上了眼睛。
他到底该怎么办。周念无助地在屋内转圈。
第二天，埃里斯突然消失了。
周念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是对找不来血液、被队友欺骗还给她各种限制的自己感到失望了吧。他找了好久，没有找到她的踪影。马上他就要归队了。一时之间，周念失魂落魄。
归队的前一天晚上，周念在窗前眺望着天空。他在埃里斯不见的第二天就把窗户外的铁板、防盗栏杆和玻璃膜都撤掉了，窗户也从来不锁，为的是她能随时从窗户进来。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三次一组，不紧不慢。
周念奔过去开门，熟悉的人正站在门外。
你到底去了哪里？是厌烦我了吗？我马上就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他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就被一阵风裹挟着带走了。
埃里斯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带着他从楼内飞起，飞向公寓的出口。周念赶紧发动降低存在感的能力，让别人注意不到他们。
但是最终肯定还是会被监控记录下来吧？埃里斯为什么这么急迫？
周念的疑问在埃里斯带着他走进她的家之后得到了解答。
她没有开灯，窗户也被胶布蒙住，整个室内漆黑一片，唯有埃里斯沉重的呼吸和弥漫在空气中的铁锈味格外鲜明。
“将它们拿走吧。”埃里斯拉起他的手，触碰那些散发着铁锈味的物品。塑料的袋子，矿泉水的瓶子，空着的盒子，琳琅满目的容器唯一的共同点是内部盛着的散发着腥味的红色液体。
周念将它们收进储物装备里。他无暇去思考埃里斯从哪里收集了这么多血，他现在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你没事吧？”
黑暗中吸血鬼的双眼分外明亮，手指所触摸到的她的脸颊似乎深深地凹陷进去。她变得消瘦了。
“你应该先担心你自己。拿上这个快走吧，我不保证自己……能控制住……”周念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还有别的食物可以吃吗？我马上就要归队了，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别……”
周念停下了询问。他感觉到，尖利的獠牙就停留在他脖子上方，想要咬下又强行抑制住，温热的牙质掠过他的皮肤。她的指甲也按在他的脖子上。那长长的、干净的指甲现在轻轻滑过他的血管，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划破他的脖子。
“我说了，我不保证自己能控制住不去袭击你……你闻上去相当的……美味。”
周念在心里念起了“我是蜘蛛”，希望自己变得难闻一点，很显然这样没有效果。吸血鬼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呼出的热气拂过他的耳畔，混杂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恍然想起了那个晚上，自己的手被啃咬时的感受。
他用蜘蛛丝黏住了她的手，从这间屋内逃离了。
埃里斯没有挽留。她向周念说的唯一一句道别是，“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