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夷兵犯没鹿回

却说光阴过客，倏尔数年。力微长大一十余岁，容貌奇伟，文才出众，武艺标群。因无母舅，故北代诸部时人谚曰：“诘汾皇帝无妇家，力微皇帝无舅家。”时诘汾发疾而崩，力微痛之，安葬哀毁逾礼。丧事毕，有没鹿回部大人窦宾，闻力微有雄杰之度，召之为部长。自此乃依窦宾为将。

却说西部酋长夷夷以兵一万扰境，掳掠畜产。窦宾亲领胡兵二万人，出界拒战。次日，两军相迎，窦宾亲自出阵，大骂：“野犬逆贼，何敢侵境！”夷夷见其大骂，愤怒勒起坐下马，抡起手中枪，走奔阵前，更不打话，直取窦宾。窦宾亦舞大杆刀出迎。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二人战上十合。窦宾气力不加，勒转跨下马，收回手中刀，走回本阵。夷夷赶来，宾走已远。夷夷就左手拈弓，右手搭箭，望窦宾后心一箭。窦宾听得弓弦一响，急翻身下马躲之，那一箭正中马胫，马即死于阵前。夷夷见宾死了战马，拍马来追，将及追至，拓跋力微已到，见宾无马，急以所乘之马，与宾骑之，大言曰：“大王急回本阵，小酋出迎敌兵。”言毕，以步兵接战。力微以步兵摆开，与夷夷交锋大战。战上三十余合，夷夷抵敌力微不住，骤马奔走归阵，被力微驱兵一击，夷夷大败，退还本国去讫。力微连追一百余里，方始鸣金收兵回城。

次日，窦宾聚集诸部大人问曰：“孤昨与夷夷交战，被他射死战马，险些被擒，不知甚人，将骏马与我骑之，方得脱乎大难。我在乱军之中，杀得头昏眼乱，忘记谁人，汝等可自白之，我必酬其大功。”是时，力微隐而不语，当左右大人言曰：“前日阵上救大王者，乃拓跋力微也。”窦宾大惊，问力微曰：“孤三问，卿何如不答也？”力微曰：“此大王洪福，诸部之力，小酋何功之有？”窦宾大喜曰：“我将其国划半分卿，酬卿大功。”力微固辞曰：“臣食君禄，当尽犬马之力，岂图赏也。”固推不受，宾愈敬之曰：“子贡辞赏，后贤美赞，今卿如此，何以为报耶！”又曰：“吾有爱女金玉公主，不与凡子，今赐与卿为妻，勿得再推。”因是力微从之，选日纳聘礼，就迎公主过门，成亲毕。自此以后，宾甚宠用之，尝思报其前勋。忽一日，谓力微曰：“孤闻韩信据齐不得，张良择留而封，欲委卿以一方，卿谓何所可据，孤即授之。”力微曰：“韩信连百万之众，收四海之地，平秦灭楚，取赵协燕，功盖天下，名闻古今。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匡扶社稷，担担乾坤，以三寸之舌，开四百年之基，成汉室之业，皆此二人之力，高祖所谓人杰。臣于大王，无尺寸之功，只一马之力，何敢受其赐也。”宾曰：“富贵之事，世人贪之，恐不得至，卿何固辞？今授卿一所。吾欲南霸天下，欲卿效张良、韩信之立勋，故有是命，卿何却之？”力微曰：“臣见前贤所谓‘功盖天下者不赏，勇略振主者身危’，未尝不思退避。富与贵，人情之所欲，岂不爱之。望大王法尧舜之仁，休效汉祖之疑。臣愿尽忠，慕二贤之志。望大王授臣北镇长川，以伺⁽¹⁾霸举。而吾既承半子之分，而思欲随部奉事大王，不舍远离。”宾曰：“男儿所志在功名，别离何足叹。”又曰：“恭敬不如从命，卿可同金玉公主速去镇守长川，就以其地授卿，以为汤沐之邑。”因是封力微为北部大人，命其往镇。于是力微拜辞窦宾，领金玉公主同去长川镇守。收纳亡叛，延揽英雄，招军买马，积蓄草粮。由是旧部人马，悉来归附。数年之间，兵威稍震。

谁想光阴过隙，寒暑更迁，不觉窦宾沾病将危，乃唤二子窦龙、窦虎至卧前戒曰：“拓跋力微勇略无双，吾死之后，不可疏慢。此人功多不伐⁽²⁾，当以国事相委，勿以常人遇之。”言讫而卒。窦龙、窦虎举哀发丧，葬于西陵。窦龙代父领其诸部十万之众。

(1)　伺（sì）——观察，守候。

(2)　不伐——不自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