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臭
“臭!怎么这么臭啊!”
位于HK区兆丰路上的基督教禧年堂的执事阿满早晨起床,推开窗的一瞬间,就闻到有一股说不出的臭味直冲鼻孔钻进肺腑。不仅仅是臭,简直是奇臭,就像一只因瘟疫死去多时腐烂的鸡发出来的气味,又像好久没有处理大粪场突然搬到了附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五十多年的阿满以前从没闻到过这种臭味,让其无法忍受,就差一点,阿满几乎就要窒息了。
“怎么回事?这是哪来的臭味啊?”阿满有些纳闷,作为执事,教堂周围是不能出现这种臭味的,而今天又是星期天,前来教堂作祷告的信众会很多,会直接影响教堂的形象,更是对上帝的不敬。想到此,陈满急忙穿上衣服,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来不及刷牙洗脸,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今天是9月18日。很奇怪,今年上海九月的天气仍很炎热,虽然立秋已一个月,但盛夏似乎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依然暑气逼人,躁热难耐。站在院内,阿满四向打量了一下,又四处闻了闻,臭味似乎是从北方两层小楼中传出来的。那是教堂的房产,去年的时候,租给了一个自称梁梅玉的医师,她与丈夫开办了一家女科医院,专治妇科病症,收治过很多痛经、月经不调的患者,还有不孕不育患者,特别是因堕胎前来的最多。至于医生的医学水平和患者的治愈率,一直是个秘密,不为人知。堕胎历来为教堂所反对的,更别是说就在教堂附近,阿满也曾找梁梅玉交涉。对方说,房子已经租给自己了,自己想办什么,那是自己的事,教堂方面无权过问。再说,堕胎也是医院的主要业务,如果取消了,哪儿弄这么钱付租金呢?阿满很无奈,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想,现在已经一年多了,再有半年就到期了,等租期满了再说吧。
离女科医院越近,臭味就越来越重。阿满疑窦顿生,他急匆匆地赶过去。医院的大门正对着兆丰路,门牌号是290号,门口醒目处挂着“虹口女科医院”的招牌。阿满到时,有一老年妇人似要出门,正打算锁门,她就是女科医院的雇工费张氏。
“阿婆这是要干什么去?”阿满问道。
费张氏扭过身来,瞅了一眼阿满,慢吞吞地说,“是执事神父啊,我正要出去买菜。”费张氏大约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已经全白,脸色像白菜叶,眼神也有些恍惚迷离,眼睛偶尔一转,脸上布满了皱纹,如一道深深沟壑,写满了沧桑。陌生人第一次见到,往往会为她直愣愣的眼睛有些紧张。
“你没闻见楼上有臭味吗?”阿满开门见山,并不想与费张氏多说些什么。
“臭味?我没有闻到啊?”费张氏满脸狐疑地看着阿满,“我在这楼上住习惯了,可能闻不见了吧。”
“哪啊,这臭味我是今天早上起床之后才闻到的,以前并没有这臭味。你再闻闻。”
“嗯……嗯……”费张氏朝空气中嗅了嗅,仍然没有闻见什么臭味。之后,她突然笑了,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齐,“我都忘了,有好几年了,我的鼻子就闻不到什么味了。人老喽,身上的零件都快报废了。哈哈。”
“那你打开门,赶紧检查检查吧。”
“嗯。”老妇面露难色,有些犹豫,“主人不在……”
“这臭味你闻不到,真是福。你不知道,现在整个教堂都变成大粪场了。”阿满面露愠色。
“那,好吧。”老妇人转身,佝偻着身子,打开门。
就在费张氏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奇臭扑面而来,阿满终于没有再忍住,昨天晚上吃饭残到肚中的饭菜喷射而出,要不是赶紧将头扭向路边,肚中的饭店差点就要喷到费张氏的身上了。
“怎么了?”费张氏问。
“哦,哦,没什么。”阿满喘着气,上气没接下气,他竟有些怀疑了,这臭味竟没对费张氏没有任何影响,他问:“你就住到这楼上吗?”
“是啊。我与梁医生,还有她的丈夫,都住在这个楼上。前几天我回了趟老家,前天才刚回来。”费张氏依然慢吞吞地说着,“我们进去看一看吧。”
“走。”阿满站在那儿喘了几口气。今天出来的急,忘了戴口罩,无法掩住口鼻,回去拿吗?算了吧,用手掩住,屏住气,看上一眼再说吧。
阿满走进楼内,大厅内却是空空如也。阿满突然想起,月初的时候,他曾看见梁梅玉和丈夫雇了一辆车,将房内的贵重器具全部搬走,室内仅留下了病人休息用的桌椅等少数物件。如今,这些物件上已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地面上还有麻雀或者其他什么鸟类留下的白色的粪便,甚至还有老鼠活动的痕迹,更有奇臭弥漫。显然,费张氏也没有怎么打理。阿满也曾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两人支支唔唔地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表示,出去几天,有什么事找他们的雇工女庸无锡人费张氏协商。当时,阿满感到莫明其妙。没想到,出去十多天之后,诊病室内就有这异乎寻常之臭气泄出。
“梁医生回来过吗?”阿满问。
“没有。”
“她没说干什么去吗?”阿满又问。
“没有,她没有告诉我,只是让我在这儿看家。”
阿满一边和费张氏说着话,一边用手捂住口鼻,打量着房间。应该讲,他对这座房子是再熟悉不过的,但这次似乎有些异样,感觉有些陌生了。如果以往看到白色墙壁上画着的圣母玛丽亚像,心中充满一种圣洁之感,犹如此沐浴在慈爱中。但今天,在看时,圣母玛丽亚眼睛没有了光彩,脸色也有些阴沉,似乎在想着什么心思。墙裙涂着医院常用的绿色,房顶高而尖。不知为何,阿满感觉室内有极重的阴气将自己包裹住,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他稳了稳了心神,注意到了诊室。他确定,臭味就是从那间房中传出来的。往那边每挪动一步,臭味便愈发浓烈。
“去,看看诊室吧。”阿满道。
“诊室的门是锁着的,我没有钥匙。”费张氏面露难色。
“他们没把诊室门的钥匙留给你吗?”
“没有。”
“那我们看有什么办法把门弄开。”
阿满说着,已走到了诊室门口。他拧了拧门把守,果然,门是锁着的,纹丝不动。且门是那种铁栅栏门,用链子锁紧紧地锁住,如果不用专门的破锁工具,是万难打开的。铁栅栏门里面是普通的木质门,上面镶着一尺见方的玻璃窗。透过这一小扇窗口,能看到屋内,但也只看到白色的墙壁和一张病床,里面的医疗设备在梁梅玉搬东西时,一起运走,地上零零散散地丢落着一些纸张,医学用纱布,及一些注射用针头、针管,还有一个破旧的纸箱,里面杂乱地装着些东西。再有就是一堆白色的物体堆积在室内的一个角落,阿满从颜色和形状上判断,像是石灰。整个室内像被人遗弃的垃圾场,并没有什么异样,更判断不出是房间的臭味由何而来。
“怎么会有臭味呢?”阿满更疑惑了,他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
“你发现什么了吗?”费张氏急急地问,神色有些局促起来。
“没有。”阿满道,“得把门打开才行。”
“我没有钥匙。”
“找人把门撬开吧。”
“不行,不行。”费张氏连忙摆了摆手,“主人临走特地交待过,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是不能打不开这诊室的门的。再说,还是要撬开呢。这与抢劫有什么分别?”
“那我只好告诉捕房,让他们派探员来打开门,一探究竟了。”阿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