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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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姘居

张姚氏终于离开了,陈小宝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她每次来医院,都会带来一阵疾风暴雨,搞得医院鸡犬不宁。她看了看张文华的脸,很清晰的两个巴掌印子还留在上面,不禁心疼起这个男人来。

“起来吧,别跪着了,她走了。”陈小宝用脚踢了踢还跪在地上的张文华,把头扭到一边,以免让他感到尴尬。张文华站起来,“哎哟”了两声,膝盖又酸麻又疼痛。

“没事吧?”陈小宝瞅了一眼张文华的腿。

“没事,没事,就是腿麻了。”

“你怎么这么怕老婆啊?”

“我怕吗?你看我回家后不收拾她。哎哟。”

“算了吧。谁收拾谁,我还不知道。”陈小宝的鼻子哼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上了这么一个有软骨病的男人,是那一张长着好看的脸,还是那淌着蜜的嘴?与张文华相识,是因为自己月经不调,到他的医院去诊治时认识的。张文华给她把了把脉,作了作身体检查,开了一些药,一来二去的,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的病给看好了。当张文华得知自己也曾在一家医院干过护工时,便邀请她到他开的诊所帮忙,自然工资要比她干护工高过好几倍。陈小宝无法是拒绝的,便答应了下来,给张文华打下手,打针,拿药,配合的相当天衣无缝。之后,张文华又给她办了一个医师证,转身一变就真的成了医生,像大夫一样可以为人出诊治病。这时,她才知道,就是这位张大夫的医学院的毕业证也是花钱买来的,包括医师证。不仅如此,就是名字也是改来改去,很少固定叫张文华这个名字,什么顾鹏程、顾庆啦,等等。他还让自己不要再叫陈小宝这个名字,才给自己起了梁梅玉的名字。有患者来看病时,称呼自己为梁医师,而自己本来的名字陈小宝,甚至连自己都快忘记了,似乎成了一个很久远长时间不联系友人的名字。

“好了,好了,回房间歇息歇息吧。”张文华有些不耐烦了。

“那病人呢?”

“病人先那样吧,明天再做手术。”

“你看病人那个样,能做手术吗?”陈小宝有些担心,毕竟以前还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作为女人,为另一个女人担心也是一种本能。尽管医师是一个假身份,如果说,对各类妇科类的疾病都是凭着个人的经验可以来进行诊治的话,而眼前的这个病人已经超越了张文华的能力范畴,不是张文华所能把控的。一旦出了问题,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怎么不能做,不耽误。”张文华更加不耐烦了,“我的医学水平你还不相信吗?”

“相信,我知道你的那个医学院的毕业证是花二百块钱买来的。”

“你……嘘,小声点,病人还没有睡呢。”张文华连忙用眼神制止了陈小宝继续说下去,“走,上楼再说。”

陈小宝搀住张文华的胳膊,慢慢地走上二楼,走过费张氏的房间,张文华问道,“费老太是不是回无锡了?”

“回去了,下午回去的。”

“嗯,走了也好。”张文华喃喃自语道,“在这儿倒耽误事。”

“好什么好,晚上的洗脚水都没有人给打了。”陈小宝抱怨道,“你给我打洗脚水。”

“好,好,我给你打。”

陈小宝打开房间的门,打开电灯,房内顿时一片光明。陈小宝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摆在门前台几上的人体骨架,都会感到有些头皮发麻。她问张文华把这个东西摆在屋里干什么?他说是学习用。你放到楼内不一样吗?睡觉前看上一眼,人体身上的零件就会记得牢。有一次,张文华还会让她裸体躺在床上,告诉她这是肋骨,这是髂骨,这是耻骨,这是尾椎,与人体骨架对照,让陈小宝心悸不已,一脚把他踢开,滚,你当我是死人啊。张文华笑笑,这有什么,活人死人的身体都一样的。你赶紧把那东西移出去,否则,我给你砸碎它。陈小宝怒气冲冲道。好好,我明天就挪出去。然而,张文华嘴中答应着,却没有任何动作。一说让他搬,他就说明天,明天搬;而到了第二天再问他的时候,他会再次说,今天忙,明天吧。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骨架子仍然在屋内。

“你什么时候把这东西挪走?”陈小宝不禁又催促道。

“明天吧。”

“不行,你说了多少明天了,现在就挪走。”陈小宝有些不高兴了。

“你看,这么晚了,也忙了一天了,都累了,明天吧。”

“好,明天。”陈小宝愤愤地从嘴中吐出几个字来,伸手朝那骨头架推了一把,那骨头架倒了,骨头碎了一地,白花花的一片。

“唉,你怎么弄碎了?你知道,我花了不少钱的。”张文华抱怨着,俯下身子,想把那骨头一个个捡直来,再拼装起来。陈小宝哼了一声,径直朝南墙上的佛龛走去,里面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每天,陈小宝都要在香炉中点上香,念几遍南无阿弥陀佛,祈求观音保佑平安。每天回来时,也都要双手合十稽首祈祷一番。今天也不例外。她点上香,插上,虔诚地低下头。祈祷完毕,抬起头来,朝观音像扫了一眼,她突然发现,今天的观音似乎皱起了眉头,两眼无神,眼角还垂着泪珠。

“啊。”陈小宝惊叫了一声,声音凄厉,几乎没有了人声。蹲在地上捡尸骨的张文华也被吓了一跳,捡到手中的尸骨又丢到了地上。

“怎么啦?”张文华忙问。

“你快过来,你快过来。”陈小宝的声音仍然颤抖着,“你快看观音,她怎么啦?”

张文华站起来,来到陈小宝的身边,看着陈小宝,陈小宝的脸因被惊吓而变得苍白,嘴角在快速地抽动着,用手指着观音,眼睛目呆呆的。

“怎么啦?”张文华看着观音像,“没有什么啊?”

“我看见她哭了,还皱着眉头。”

“是吗?”张文华揉揉眼,再次看过去,“嗯,我怎么看不出来啊,还是那样啊。”

“你是泥塑凡胎,怎么能看到啊。这是观音在给我们什么启示呢,你快过来,磕磕头,跪拜跪拜。”

张文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闭上眼,嘴中念念有词。

“呀,那不是泪,是血啊。”陈小宝又惊叫了。

张文华的脸也变得煞白了,忙问:“你看到了吗?你真的看到了吗?”

“这都是作孽太深,做堕胎手术,是要得罪神明的,你手上沾着血。”

“可这都是他们自愿的啊。”张文华叫屈道,“又不是我愿意做的。”

“这是给我们启示。不能再做堕胎手术了。”陈小宝说。

张文华不说话了,站了起来,冷冷地说,“不做,我们吃什么?怎么给你买衣服,买化装品?”

“看其他的病不行吗?月经不调啊,男性不举啊,这都行啊。”

“堕胎不是挣的多嘛。”

“这会有报应的。”

“什么报应?信则有,不信则没有。”张文华似乎有些心安理得了,“我们整天给观音烧香,观音也会保佑的。”

“给你说,你就是不信。”

“我信,我怎么不信,下面不是还有一个等着做堕胎手术的吗?”

“那不要再做了。”

“那怎么行,都检查过了,把人家的钱也收了,怎么再退回去。”张文华并不同意。

“那,这是最后一个。”

“行,最后一个。”张文华答应着,而心中却笑了:“怎么可能是最后一个呢?”

离开观音像,陈小宝来到梳妆台前,准备卸妆,照了照镜子。镜子中能够看到张文华,正脱去身上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待转过头来,朝陈小宝看过来。陈小宝惊得把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镜子中,张文华似乎成了一堆白骨,就像刚才被她弄碎的人体骨骼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