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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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手术

陈小宝走进病房,对正在说着话的男人说:“俞先生,你先出去吧。准备做手术了。”

那男人冲陈小宝笑了笑,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握着那女人的手有些难舍难分的样子。陈小宝笑道:“别再缠绵啦。手术一会就完了,一会儿再谈吧。你也不用走远,在隔壁的休息室坐一会儿就可以了。”

男人显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有些语无伦次地对女人说:“一会儿就好的,你不用担心,一会儿就好的,我就在外面。”

“对了,你先别出去了,帮忙把她扶到手术台上吧。”陈小宝说道。

男人答应着,把女人从病床上扶起来,一步一步挪到旁边的手术台上,躺下。女人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两眼透过手术用灯盯着房顶,像一座塑像。

“我出去啦。”男人对女人说,女人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女人又抓住了那男人的手,对他笑了笑。

“很快就结束了,没事的。”男人还在安慰着,“我在外面等着,不用担心。”

女人放下了手,又笑了笑,朝门口看了一眼,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男人似乎自己还有些不放心,他转身看着陈小宝,“你做手术吗?”

“哪是我啊?是张大夫。”

“张大夫?又换了一个新的大夫吗?”男人有些疑惑地问道。

“哦……不,是顾大夫。”陈小宝发现自己说错了姓名,连忙改口道,“我们这儿都是顾大夫来主刀的,没有其他医生。”

“我刚才听你说是张大夫。”

“哦,刚才没留意,有些说顺嘴了。我们这儿没有张大夫,只有顾大夫。”

“哦。”男人似乎有些明白了。

“顾医生与张医生其实是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突然开口了,“有时候姓顾,有时候姓张,称呼张医生,顾医生都没有错。”

“怎么回事?”男人问。

“哪能这样呢?一个人就一个姓氏,哪能姓顾还能姓张呢?您真会说笑。”陈小宝的脸色有些变,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她连忙把脸扭向窗户,故做镇定,怕被男人看到。

“哈哈哈,担心什么,到现在了,我又不会离开了。”

“你说的是啥意思啊?”男人似乎也有些蒙。

“别问了,等手术后再说吧,反正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现在告诉我,行吗?”

男人还在催促着,此时,张文华从外面走了进来。

“告诉你什么啊?俞先生。”

“顾大夫来了,俞先生你先出去吧,准备做手术了。”陈小宝像找到了一棵救命稻草,连忙对男人说。

男人还想问什么,见张文华进来,白大褂,白帽,白口罩,一副做手术前的样子,竟把想问的问题给忘记了,冲着张文华点点头,“顾大夫来了。”

“你出去吧,我们要动手术了。”

“嗯。”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想再跟妻子说两句。”

“做完手术再说吧,你看,马上就要十点了,不能耽误了。”

“好吧,好吧。”男人答应着,朝手术台上的女人挥了挥手,“我出去了。”

“出去吧。”女人也朝他挥了挥手。

男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朝女人望去。此时,陈小宝走过来,对他说:“俞先生,你别站在这儿了,我要关门了,你到隔壁等待吧。”

“哦,哦。”男人又望了一眼手术台,便不舍地退了出去。门关上了,男人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的动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便走到隔壁,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张报纸,一边读报,一边等待。

陈小宝关上门,转身回来。

“打麻醉针了吗?”

“还没呢?”

“怎么还没打?”

“这不是光说话了吗?”

“说什么话,快打吧。”

陈小宝答应了一声,拿起注射器,往里吸入麻醉剂,走到女人的身边。

“不疼的,放松些,没事的。”陈小宝一边安慰着,一边往女人体内注射着麻醉剂,女人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紧张,只是把眼从下针的地方挪开,盯住天花板。

“还挺勇敢呢。”陈小宝心想,她做过很多手术了,见过很多女人,在手术前往往吓得半死,浑身紧张,打针都很困难。而今天的这个女人确实不一样,似乎对要开始的手术一点也不怕,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现在感觉怎么样?”张文华在一旁问道。

“没感觉。”女人回答道。

张文华在女人大腿根掐了一下,“疼吗?”

“不疼。”女人说完,头似乎变得越来越沉重,偏向一边,竟然睡着了。

“好了,可以动手术了。”张文华转身对陈小宝说。

陈小宝答应一声,让女人在手术台上躺好,又看了一眼张文华,突然发现他的眼睛有些黯淡无神,有些恍惚,心中不觉一惊:“你怎么啦?”

“啊,没怎么啊。”张文华愣了愣,有些大梦初醒的样子。

“还没怎么呢,眼睛都直楞了。”

“嗯,可能有点累吧。”

“要不歇歇?……”

“不用,不用。”张文华连忙说道,“刚才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呃,也没什么……”张文华心中明白,自己确实有点累,需要休息休息,特别是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不仅让自己身心俱疲,更让自己的情绪受到极大影响,难以恢复平静,像地底蕴藏的火山,在激荡奔突,需要找一个出口,喷薄而出,释放心中的那一腔怒火。他想把自己刚才在楼上梦到的那一幕告诉陈小宝,最后还是停下了,没有讲。

“当,当……”外面教堂的钟声响了,正好敲了十下,轻脆,悠扬。这也是这钟声在晚上的最后一次响起,此后就不再响,直到明早六点。

“十点了,开始吧。”张文华说。

陈小宝仍疑惑地看着张文华,她还想再劝阻一下,但她看到张文华已拿起碎胎剪,走到手术台边,把病人的两腿分开,准备施行手术了。陈小宝只好站在他身后,为其打下手。

虽然这已经不知是张文华第几次做堕胎手术了,但这次张文华却感觉自己就像初次做手术时那样有些莫名的紧张。他稳了稳心神,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得以平复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把碎胎剪伸到女子的子宫内,他能感觉到碰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他屏住呼吸,准备将那东西从里面取出来。张文华慢慢地做着动作,心中也慢慢地放松下来,毕竟,完成这个手术,他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了,然后再处理一下姚氏的事情。想到姚氏,张文华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对那张脸又怕又恨,特别是姚氏怀孕后,脸肿胀得都变形了,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事。听说,怀孕的女人多事,谁能料到,姚氏的事多的让人数不胜数,几乎每天都让自己胆战心惊,生气又不敢发作。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陈小宝拿毛巾轻轻地为他揩去。这时,张文华才发现,刚才自己想到姚氏有些走神了,连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片刻之后,才继续做手术。

张文华凭着感觉,拿碎胎剪在女子子宫内活动着,眼神则无意中滑到了女人的小腹,他注意到,在女子肚脐处竟有一颗黑痣,黑痣上还有一撮毛,不觉看得呆了。这黑痣竟然与姚氏脖颈后面的几乎一模一样,当他为姚氏脱下外套时,就能清楚地看到,就像趴在他脖子上的一只大大的苍蝇,让其有些恶心。

“姚氏、姚氏……”想到姚氏,张文华嘴中不禁念念有词。

“你念叨我的名字干什么?”那女子的小腹竟然真的成了姚氏的脸,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张文华有些纳闷,也有些来气,“你不在家休息,又跑到医院来干什么?”

“来看你为别人堕胎啊!”姚氏语气中含着挖苦的意味,很显出不屑的样子。当初,她对张文华开医院当医生并没有反对,然而,当得知他要做堕胎手术时,就不禁有些斥之以鼻了,也多次给他谈,不要做这手术,会损阴德,折了阳寿。张文华总是说,这也是为他人做善事,自己不做,总有别人做;这个钱不挣,也会有别人挣,干嘛这么傻呢?

“你别在这儿了,耽误事,赶紧回去。”张文华驱赶道。

“怎么啦?嫌我耽误事,你就不嫌这个小妖精耽误事吗?”姚氏指了指身旁的陈小宝,一脸的冷笑,“你答应我赶走这个小妖精,什么时候赶走啊?”

张文华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他担心姚氏的话会刺激到陈小宝,让俩个人闹得不可开交,弄得鸡飞狗跳。奇怪的是,陈小宝就站在旁边,为自己插去头上的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姚氏的到来,也没有听到姚氏的话,就像姚氏并不存在一样。张文华突然感觉他们三个人并不在一个世界上,他与姚氏在一个世界上,而陈小宝在另一个世界上,而与陈小宝在一起的是谁呢?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呢?

“想好了吗?”姚氏又逼问了。

“我在做手术,做完手术之后再说我们的事不行吗?”张文华哀求道。

“你要不做手术,我还不来呢。”姚氏说着,就要夺张文华手中的碎胎剪,“你说,你答应不答应?”

姚氏的举动吓得张文华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非得出大事不可,继续哀求道,“好,我答应,做完这次手术,我就让她走。好了吧?”

“不行,现在就让她走。”姚氏仍然不依不饶。

“她还要给我帮忙呢?你看,她现在不正给我擦汗吗?”

“我也能给你擦。”

“算了吧,你个大小姐脾气,哪干得了这个活。再说,你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方便啊。”

“有什么不方便。快点,让她走。”

张文华有些黔驴技穷了,只得对陈小宝说:“小宝,你先出去吧,让她帮忙。”

但陈小宝似乎并没有听见张文华说话,站在那儿无动于衷,或者为自己擦去头上的汗,或是站在旁边看着病人和做手术的自己,像是被冻结了。张文华朝她挥了挥手,呶呶嘴,“你出去吧。”

陈小宝仍不为所动。张文华意识到,自己和陈小宝并在同一个世间上,只得对姚氏说,“你看,她不听话,还是等到手术之后吧。”

“不行。”姚氏说着,又来夺张文华手中的碎胎剪。

“你怎么这么拗呢?”张文华也有些急了,“这碎胎剪是你夺就能夺的吗?”张文华把碎胎剪攥得紧紧的,姚氏就拼命夺,两个人一较力,张文华的手动了一下,便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传来,响彻了整个病房,如同撕心裂肺,整个房间被罩上一层红色。再看姚氏,脸变成了一张纸,惊恐万状般地从眼前逃走了。张文华再看时,那哪是姚氏啊,而只是女人的小腹。而此时,女人的下体已被鲜血染红,血从体内喷射而出,像水从坏了的水笼头中喷出来一样。

张文华呆了,他意识到,刚才因情绪激动,手上一用力,剪破了女子的子宫,血便无可阻碍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