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个并不好的开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秦帝国这所华丽的破房子让陈涉踹了一脚，马上塌了一大半。沛县令琢磨和秦王朝划清界限的时候，会稽郡的郡守殷通也做着同样的打算。

郡守这个官在秦朝可不小了，相当于省长。省长都要革命，可见秦朝的统治基础已经腐烂。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造反也总得有几个帮手吧。沛县令傻傻地找萧何跟曹参商量，结果死于非命。会稽郡郡守殷通更离谱，因为他找到的帮手是项梁。

萧何是造不造反都行的人，反正是混口饭吃。项梁那是早就憋着造反的主儿，别看他在殷通面前做小吏那么虔诚，其实早就谋划着大事。殷通找项梁商量造反，还承诺让他带兵，这样的机会让项梁活活美死。

刘邦占沛县，又是发帖子，又是编故事。再看项梁，开局就比刘邦省事。

殷通说希望项梁和桓楚带兵，但是桓楚这位大仙很早就因为犯罪跑路了，音讯全无。项梁当即表示，桓楚虽然逃匿，但是有人知道他去哪了？谁知道呢？项羽知道。项梁建议殷通叫项羽进来问话，殷通表示同意。项羽一步跨进原本关着门的房间。殷通席地而坐，目视着脸上毫无拘谨的项羽。毕竟是商议造反的大事，室内灯影摇曳，给人以压抑感。项羽没有避开殷通的目光，没有关门，没有行礼，没有脱鞋，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殷通。两个人就这么深情对视，气氛略显尴尬。这时候，项梁用余光看了一眼项羽，说：“动手！”项羽紧走两步，一剑斩落了殷通的头颅。鲜血顿时从殷通的腔子里喷射而出，整个房间被鲜血染得一片狼藉。项羽并不在意身上沾满的鲜血，甩了甩剑上的血珠，转身走出房门。随后项梁从容地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人头，拿起桌上的会稽郡守印绶，也走出门外……几乎没有任何铺垫，项羽就拔剑杀了殷通。然后项梁一手拿着殷通的印绶，一手提着殷通的人头，宣布就任会稽郡守。府里边还有护卫呢，省长让人杀了，护卫们赶紧拘捕凶手！然后，一场动作大片华丽上演。

项梁俩手都占着呢，所以站在那里岿然不动。项羽拔剑上前，一口气杀掉了上百武装人员，而且什么“血战”“死战”这样的字眼跟项羽的这场战斗根本挂不上钩。因为项羽杀掉这一百多人很轻松，如果不是府里其他人员匍匐在地上求饶命，项羽一人一剑团灭整个会稽郡守府没有任何压力。杀人对于项羽来说，就像是游戏。

出处

梁（项梁）复入，与守（殷通）坐，曰：“请召籍（项羽），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诺。”梁召籍入。须臾，梁眴籍曰：“可行矣！”于是籍遂拔剑斩守头。项梁持守头，佩其印绶。门下大惊，扰乱，籍所击杀数十百人。一府中皆慑伏，莫敢起。——《史记·项羽本纪》

这是什么概念？武侠小说中，令狐冲也无非是一剑刺瞎二十人的眼睛。古典小说中，赵云在长坂坡前杀人也没能杀掉上百人。

项梁看局势稳定，就招来自己熟悉的同事、地方上的豪门一起开会。就在这个空气里飘着血腥味、满地死尸的院子里，项梁宣布他担任新一届的会稽郡守。项羽作为副将，巡视会稽郡的周边郊县。其他项梁的朋友、同事，都有官做。就这样，项氏叔侄控制了会稽郡，收揽了八千兵马，也就是传说中的吴中八千子弟兵。对比一下刘邦费那么大劲才收揽了两三千人马。论开局，项羽的开局惊天地泣鬼神，无论是写成小说还是拍成电影都比刘邦的开局精彩得多。聚贤庄里的萧峰不免英雄气短，长坂坡前的赵云也要张飞支援，项羽一人一剑成大事，绝对是英雄盖世，绝对是气壮山河，绝对是豪情万丈。两千多年来，崇拜项羽的人都在津津乐道他的勇武，鄙视项羽的人也不能否认项羽的武力。但是，我要说的是项羽的一生，都是毁在这个看似完美的开局上，这个开局带来的坏影响，会贯穿项羽的一生。

从这时候开始，项羽登上了推动历史发展的舞台，走到哪儿都有万千人崇拜。他不用拿任何人当幌子，他自己就是一面大旗。太多年轻人崇拜项羽，导致项羽自己都崇拜自己。如果有来生，我想项羽最大的理想可能就是变成一个女人，然后嫁给像项羽这样的男人，完美。项羽由自信变成了自负，从自负变成了自恋。看同样的世界，刘邦眼里都是复杂，他认为任何事和任何人都不那么简单，任何人都可以用完就杀。而项羽眼里都是阳光，这个世界很简单，没有什么事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

这两种性格，成就了刘邦和项羽这两条路上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刘邦往往拖泥带水，游移不定。项羽总是干干脆脆，简单粗暴。虽然刘邦和项羽都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但是目前还不是他们的表演时间。在没有蒙恬的日子里，陈涉曾无敌般存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陈涉，注定要败给自己的克星。那是章邯带兵之后，就不允许别人再以无敌自居，陈涉起义半年之后被杀。当时能称无敌的，只有章邯。

陈涉死后，其他义军依然打着陈涉的旗号，只不过革命军们开始各竖各的旗帜，各立各的山头。有想法的就自己拉大旗单干，没想法的就找大树依附。总之呢，武装力量无论怎么折腾，原则上都不愿意遇到章邯，毕竟章邯是无敌的。不用企图尝试和章邯过招，谁也不是章邯的对手。

不过在项梁心里，陈涉之后的革命盟主，非他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