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乌合城
能以山脉作城墙的城池，足见其大气磅礴。
可进到城内，林凡才发现，街道上空空荡荡，风卷着地上厚厚一层枯叶盘旋，显得有些荒凉。
也许是城池太大，而泽灵郡人烟稀少的缘故，修士更是少之又少，如同凤毛麟角，实在难以让乌合城热闹起来。
一身白衣的林凡抱着面色发紫的小白浩行走在街上，为了避免白浩在找药的过程中毒发身亡，只能用修为暂时替他压制，这也导致白浩昏迷过去。
一天之内，要是找不到解药，小白浩就麻烦了……
遇到一间门半掩的药铺，林凡直接撞门，一步从明媚的烟尘中跨入到了发霉的阴暗里。
屋子十分破旧，像是常年没有住过人，他皱眉就要退出之时，忽地目光一动，落向那柜台。
他敏锐的神识瞬间扑捉到了一丝动静，来自柜台下，神识瞬间洞察过去。
那柜台下第一感觉像是破麻袋的事物，却是缓缓在隆起。
一只干枯的手掌突然攀上柜台，林凡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捂住白浩的嘴。
可想到白浩已经昏迷了，索性已经伸手，反手就在白浩脸上使劲捏了一把。
那柜台下的，是一个浑身罩在袍子里的人，身形瘦小而枯槁，眼神却有些诡异，散发昏黄光芒，让人一眼望去头晕目眩。
外面刺目的阳光洒落进来，即使只在门口，也使得整个店里亮堂不少。
这人却是慌忙用手遮挡，仿佛适应不了这种明亮，嘶哑着声音开口。
“快……关上门，我要瞎了！”
林凡目光怪异，将门随手关上。虽然这人诡异，但气息一点也不强，完全不必担心可能遭遇危险。
随着屋内光线变暗，黑袍人似松了口气，随着他缓缓站直，一股气息扩散，使得衣袍鼓胀，屋内阴冷弥漫。
当鼓胀的衣袍重新落下，贴合在高大健壮的身躯上时，林凡不由感到讶异。
“咦！刚刚那老头呢？”
这难道是……变魔术？大变活人？
看着面前一身黑袍的年轻人，林凡歪着头，恨不得掀起他的袍子瞅瞅，看看那干枯老头是不是躲在里面。
“你说谁是老头！”黑袍青年额头青筋跳动，面色十分难看。
“没说你，我说刚刚……”
这时门被风吹开，店内瞬间变得亮堂。
林凡眼睛猛然一跳，就见这黑袍青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身形瞬间瘪了下去，整个人躲在柜台下面，焦急开口，声音嘶哑。
“快关门！关门！哎呦喂！”
“咦？老头又变回来了？”林凡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色，反手关上门，室内一暗，就见那佝偻的黑袍下面又开始鼓胀，高大的黑袍青年重新站起来。
林凡微微沉吟，突然触不及防的将门打开，黑袍瞬间干瘪，落在身上已是佝偻老者。
“好玩！”
林凡目中神采大亮，将门不停的关上打开……
那袍子不停的隆起收缩而抖动，仿佛一时间难以适从。
“……”
“你够了！”
悲愤的黑袍人声嘶力竭的大吼……
“算了，谈正事！”
一把将门关上，林凡神色一正，漫不经心的走到柜台，“老板，有没有解毒丸？”
就见黑袍下仿佛卡在了某种状态里，此时身形扭曲歪斜，不老不壮，半脸苍老半脸年轻，脸庞不停的抽搐道。
“没、没……”
林凡转身就走，抓住门的一瞬，黑袍人话语突然顺溜。
“没解毒丹，我开个屁的药店啊！”
黑袍人一瞪眼睛，盯着要开门的林凡，气得浑身汗毛竖立。
“来一瓶。”林凡脸上绽放如沐春风的笑容，果然解毒丹这种居家旅行必备的药，并不算罕见，基本每个店铺都有售。
毕竟乌合城虽然是修士城池，但里面也生活了不少凡人，没有解毒丹，在这种地方不可能生活。
黑袍青年伸出干枯的手掌，一个陶瓷瓶子重重的落在柜台。
只见林凡毫不犹豫的夺过，倒出一粒吃下，确定没问题之后又倒出一粒塞到了小白浩嘴巴里。
见他将药真的吞下去了，黑袍青年突然冷笑起来。
“怎么卖？老板！”
林凡一愣，这时才想起来，还没有给钱。
黑袍青目光冷漠，面露讥讽，硬生生将价格翻了百倍，“一百灵玉！”
反正林凡已经吃了，嫌贵也必须给！
林凡一愣，灵玉是个啥玩意？自己怎么没有听说过？
他假装在储物空间里翻找，却心知肚明，自己哪里有什么灵玉，凡人的金银货币倒是一大把，问题是别人要吗？
就在黑袍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林凡微微抬头，搓了搓手，商量着道。
“能不能先给我一块灵玉？”
林凡想着当场用幻术变出来……
黑袍人脸庞继续抽搐，啥意思？你家灵玉是太大块了找不开是吧？
他黑着脸，将一块玉扳指丢在桌上。
林凡看了一眼，微微松了口气，只见他用力一掏，掏出一个巨大的玉扳指……
“不用找了！”
黑袍人脸庞疯狂抖动，脸黑如墨，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无语过。
“这尼玛哪里是一百灵玉！我踏马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灵玉！”
正当黑袍人杀气冲冲，要找林凡麻烦之时，一抬头，就见少年匆匆离去的身影。
“站住！”
黑袍人从柜台一跃而过，就在这时门被打开，阳光刺了进来，黑袍人尖叫一声，仓皇后退，身体如同泄气般萎缩，更是冒出大量黑气。
“可恶！”
当他裹进袍子出门时，四周已经再也看不见刚刚那少年的身影。
此时抱着白浩的林凡，却是赫然在他旁边，靠着店外墙壁，嘴里不停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一切看起来如此荒谬，可黑袍人偏偏如同眼瞎了一般，不但对林凡视若无睹，更是仿佛双耳失聪，对于身边的念叨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小白浩悠悠醒转，一脸惊奇的看着他们。林凡眼疾手快，连忙一手捂住他嘴，一边作出嘘声。
直到黑袍人不甘心的四周找了好几圈，在炽烈的阳光下不堪忍受，这才骂骂咧咧的回去。
林凡疑惑望天，虽然天气晴朗，但其实这阳光在瘴气下并不算酷烈，只是这样的阳光就足以令黑袍人难受，可见并非阳光的问题，而是这黑袍人修为特殊，对阳光有着莫名敬畏。
这让他想到那些异教邪修，似乎就有一些，喜好阴寒，而畏惧炎阳的。
他观黑袍人的气息，阴气森森，其修为和正常修者截然不同。
普通人若能具备修为，修为气息中蕴含的多是阳刚暴烈之力，而黑袍人的修为之力，却是如同阴暗下滋生的泥沼，看似无害，却能吞噬一切。
看来，这就是邪修的力量！
在这遍地邪修的乌合城，林凡变得十分谨慎，带着白浩一路兜兜转转，直到发觉无人，才找了一处偏僻的山峰开辟洞府。
白天空荡如同鬼城，到了傍晚，太阳西山时，城内反而渐渐有了人流，这个时间段，就是正邪修士同时出现的时候，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整个乌合城络绎不绝。
有人点了灯，也有人出了门。
夜晚在外出行的黑袍人，身形格外魁梧，气息强盛，与之白天的表现不可同日而语。
白天他就像一个实力微末的炼气修士，到了夜晚黑暗降临，他终于能够释放真正的修为，实力堪比筑基，两种状态下的实力差距足足相隔了一整个境界！
凡事都有两面性，他这种力量的强大，也必然需要付出代价，比如损耗生命，又或者影响心神。
此刻黑袍人双眼猩红，内心只剩一个执念！
今天白天无法讨回的耻辱，到了晚上实力恢复时，他得找回来。
他卖出的每一粒药，都是他亲手炼制，从材料加工到灵力萃取，都有只有他才能分辨的独特气息，而这气息就在城中，并未消失，一直来到了城东南角。
这里地处荒凉，黑袍人嗅觉如同灵敏的野兽，一直在附近逡巡，追寻林凡的气息。
只是到了这里，就没了踪迹。
此刻在洞府内的林凡，紧皱眉头，黑袍人在洞府外一直寻找，他有所察觉，要不是也是幻术布置阵法屏蔽，他早就已经暴露，现在就算暂时不被发现，但气息终究还在，继续下去很有可能被黑袍人找到自己。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林凡背靠洞府一伸手将黑袍人拉了进来。
黑袍人突然觉得眼前场景变换，然后就来到了山洞，整个人呆呆的，再看见林凡，本就郁结的愤怒情绪瞬间爆发，可他还来不及发火，一个颇有分量的储物袋丢在了他的手上。
而且这储物袋还是有烙印的储物袋，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珍贵无比，这使得他情绪都不连贯了。
甚至他还感到了一丝惭愧。
自己将价值一灵玉的解毒丹报价百倍，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林凡还拿价值上万的储物袋赔偿他，这使得他都迟疑起来，质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林凡没想将储物袋给黑袍人，这储物袋是他从赵常均那里得来，自己算计了一切，却没有想到最后拿到手了，却无法打开，这才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毕竟他的修为也只是炼气三十三层，被炼气九十九层强者炼化过的储物袋，不是他短时间内能打开。
所以他递给黑袍人储物袋，本意只是借他的手打开，只是黑袍人误会了。
不过也没啥，既然人家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一个破袋子而已，喜欢就拿去，林凡自认为也不是小气的人。
在黑袍人抹去烙印的瞬间，时间仿佛定格，一边维持着幻术，林凡随手接过储物袋，将其中物品基本转移后，又重新丢回了黑袍人手中。
之所以只是基本转移，没拿干净，是因为他觉得一个炼气顶峰强者的储物袋太空了，也不真实，所以将一些自己都认为没什么价值的东西留了下来。
一伸手，就将小黑推出了洞府。
黑袍人意识还停留在抹去储物袋烙印的瞬间，只觉得恍惚了一下，没太在意，而是喜滋滋、满心期待，忙着去查看储物袋里的东西。
“咦……”
他突然疑惑，将储物袋从手里颠过来、翻过去，好一阵摆弄，哗啦啦一下倒出一堆没用的杂物。
“这尼玛比我还穷！”
黑袍人脸黑如墨，不屑一顾的一把将储物袋摔在地上，狠狠的踩踏两脚，发誓要撕碎林凡，一抬头，却发现已经回到了外界，内心淤积的火气无处发泄，令他恨得牙痒痒，几欲发狂。
在黑袍人气呼呼的走后，林凡这才走出洞府，叹了口气，正想将储物袋捡回来，就察觉到一个人影迅速靠近，正要动作的身形微微一顿，没有时间犹豫，直接回到了隐蔽洞府。
他脸色古怪，洞府外去而复返的正是小黑。
就见黑袍人四处打量，发现四周无人之后，悄咪咪的将储物袋捡了起来，甚至将那堆杂物也收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回想着刚刚小黑一脸不屑一顾，再看现在的心满意足，林凡脸庞直抽搐，他搓了搓脸，一脸匪夷所思。
“这尼玛，心口不一啊！”
黑袍人乐呵呵的在回路上走着，储物袋对于修士来说虽然不贵，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更何况机智如小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怎么将这储物袋价值最大化。
他将那堆杂物全部放回去，甚至重新封印，这样的袋子，乍一看去，这尼玛妥妥的炼气强者的一生家当财产啊，就算拿到黑市当盲盒卖，也值不少钱呢！
就在小黑为自己的商业头脑而洋洋自得，一股波动却早已在破解烙印时被人觉察。
此刻在坤仙宗内，盘膝而坐的鹤发道童赵常均漠然睁开眼，目中透露寒芒，“这么快就破了我的储物袋……”
他面露深思，按理来说当日那少年只是炼气三十三层，而自己九十九层，过于悬殊的差距使得印记牢不可破……
除非……那家伙……灵器筑基了！
否则不能解释这件事情！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旁人帮助林凡的可能，因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即使师门长辈，也无法信任，要是谁真的傻乎乎的拿着储物袋让师傅帮忙去破解，解开之后里面有啥就是师傅说了算了。
所以他断定，唯一的可能，就是林凡在获得筑基法宝后，直接以法宝筑基了！
虽说林凡只有炼气三十三层修为，但只要有法宝在，都能一步跨越，以低配版筑基，虽然筑基后可能存在缺陷，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善修为，但筑基就是筑基，即使低配般的筑基，也一样是凌驾在练气之上的。
猜测林凡筑基了，这使得赵常均内心迫切，他早就在筑基关头，要不是为了灵器筑基，何至于苦心孤诣十多年，而储物袋被破，令他下定决心，既然如今无法灵器筑基，那就只能先筑基，再夺回灵器了。
压制了十多年的修为在这一刻如同决堤洪水，轰然间扩散全身，筑基几乎是水到渠成间就已经完成，此刻他猛然站起，浑身爆发惊人气息。
“常均，来见我！”
似因为赵常均的突破，耳边传来掌门威严的声音。
“好！”
赵常均顿时露出喜色，激动道，“是师尊……”
赵常均曾是深受掌门器重的传人，但自从十年前选择七星煞灵器筑基这条道路一意孤行，掌门对他失望透顶，以至于最后对他置之不理。
如今自己突破炼筑基，看来师尊并未放弃自己……
被冷落多年的赵常均，听到师尊熟悉的声音，突然感到鼻酸了。
“徒儿……”林先天仔细打量着他，似陷入回忆，久久不语。
赵常均也偷偷打量，十年的时光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变化，师尊还是以前那个受人爱戴的师尊。
“跟我说说这些年你的经历吧。”林先天一眼就看穿了徒弟的修为，以赵常均不惜违背自己意愿也要灵器筑基的固执，却最终还是选择了炼气筑基，这一点让他感到大出意外，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使得赵常均不得不改变策略。
想到自己都无法改变的徒弟，竟然被别人改变，让他倒是提起兴趣来。
赵常均一脸苦涩的娓娓道来，其中省略了一些自己残害同门的行当，反而重点对于夺走自己储物袋的少年添油加醋，进行抹黑。
而且他感应到印记最后传来的方向，正是在那被称为邪派散修之城的乌合城中，足以证明那少年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