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村里发生的那些事儿
由于二憨子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俺感觉心里堵得慌。朋友之间,那股子无话不谈的热乎劲儿,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一路蹬车往家走,没精打采的。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个人结伴走到了离村子不远的地方。俺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眼,望见远处村子里、那刚刚整修过的街道,两边翠杨绿柳、衬托着家家户户的红瓦房,美极了。这时候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村口传来一声牛叫,引得街边住户家的狗儿们,争先恐后地一阵乱吠。年近五十岁的老农贝土根,肩上搭着套索、手里牵耕牛,悠哉悠哉地收工回了村,信步走在平整的街面上。
这时候,街上行人逐渐地多了起来。人们收工的收工、下班的下班。自行车、摩托车、步行人,一个个急急忙忙往家赶、穿梭般地迎面而过。一声声问候:“您好?”、“下班了?”“……”在这黄昏时候的街道上,反反复复地回响着。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和谐景象,一下子全都展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贝土根牵牛进了自家的门,放好套索、牵牛到牛棚前,一边栓牛、一边问:“芽儿她娘啊。饭做好了没有哇?俺饿了!”听到丈夫的声音,春芽儿她娘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拿围裙扑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抱怨说:“你这死老头子,上辈子八成是被饿死的。咋总是一进家门就叫饿呀?”
贝土根幸福地笑了,和老伴儿搭讪起来:“那你就早点把饭菜准备好了,等着俺回来吃。”春芽儿她娘答应说:“好了、早做好了。你先把脸,俺这就给你盛饭去。”话刚说完,就冲着屋里叫:“芽儿,芽儿。出来给你爹盛饭去。”
屋内没人回答,春芽儿她娘又大声叫了两声:“芽儿、芽儿?”见屋内仍然无人回答,就疑惑地嘟哝了句:“刚才还在屋里,才一会儿的功夫、能去哪儿了?”边说边往屋子走。来到屋门口,一手扶在门框上,探身刚要叫:“芽儿……”突然大惊失色地跑进屋。随即,屋内就传出春芽儿她娘的哭叫声:“芽儿、芽儿你咋地了?芽儿啊,你这是咋地啦!……”
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在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户人家。一场别开生面的慈善运动,就此拉开了序幕。苍天无情、人有情!
俺和二憨子谁也不愿多说话,两个人都耷拉着脑袋进了村。一抬头、发现土根家的门前,停了一辆救护车。俺心里突然感觉“咯噔”地一下,急忙冲二憨子挥了一下手:“不好!芽儿准是犯病了。赶快那啥!”
果然让俺给说着了。土根夫妇帮着医生和护士,用担架将芽儿抬了出来。俺紧蹬几步跳下车,快步跑了过去。看到十四岁的芽儿脸色苍白,早已昏迷了过去。
俺和二憨子,帮忙将芽儿抬上救护车。土根夫妇也跟着上了车,救护车开走了。俺望着越去越远的救护车,心情逐渐地沉重了起来。刚要骑车往家走、忽然看到老王大哥抱着王儿,满脸的泪痕、低头从俺身旁走了过去。俺不由地关心起来。刚想叫住他问个究竟。却被二憨子猛地揪了一下衣角,给制止了。俺感觉很奇怪,二憨子本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为啥一反常态,极力地阻止俺?
二憨子偷偷告诉俺,说老王的媳妇白牡丹,被村里的恶棍牛二坏、给强奸了。老王不但没有到法院去起诉牛二坏,反而把白牡丹让给了他。乡亲们都气不过,要集体为老王伸冤抱不平,却被老王给制止了。俺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也太那啥啦!老王大哥就是再老实、胆小怕事,也不能忍下这样的一口窝囊气!俺贝小歪光脚不怕穿鞋的,决心替老王大哥来出这个头。找牛二坏那个乌龟王八那啥的,评理去!
二憨子急忙拉住了俺,劝俺说:“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俺的歪哥哥呀,你还是省省吧。别再给人家添乱了!”
俺觉得这里面有隐情,于是,就让二憨子把事情的缘由讲出来。原来,老王本是一个实在人。没文化,更没有养殖的技术和知识。却偏偏要追赶世代的步伐走。借钱买了几千只的小鸡崽儿,成为村里的第一个养鸡专业户。好不容易将小鸡崽儿养成了半大鸡,就放养到了自家承包的一片山林中。每天兴致勃勃地追着鸡群,一对儿、一对儿地数。因为小时候得过一场大脑炎,落下了后遗症。反应起来有些迟钝,不识数。数起鸡来,只要觉得尾数够对儿,他就认为鸡没少。没想到,林子里的狐狸、黄鼬、加老鹰,野生动物特别多。几千只的半大鸡,没过几天的功夫,连吃带跑全光了。债户们上门来讨债,老王吓得东躲西藏。这样一来,牛二坏就有了使坏的机会。老王得知消息后,整个人都崩溃了。想一死了之,可又舍不得儿子。媳妇白牡丹小时候得过软骨病,行动起来不方便。虽然是个残疾人,但却没少读书。人又聪明漂亮、能写会算。正好牛二坏光杆儿一条,家中开了一个小卖部。老王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欠了一屁股的债,日子过得很艰难。如其让心上人跟着自己活受罪,还不如成全了牛二坏、也好给心上人一个安稳的家。就这样,老王和白牡丹办了离婚手续。将自己心爱的老婆,活生生地送给了牛二坏!
俺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啥滋味。和二憨子分手后,就独自一人骑车回了家。
俺家的院落不太大,三面砖瓦房。院中摆了几盆鲜花,簇拥着一只大鱼缸。缸内一群闪着金色鳞片的小金鱼儿,摇头摆尾、嬉戏追逐,特别陶冶人的情操。只要你稍微看上那么一眼,失落的心情,立马就会好了起来。
俺放好三轮车,打开上面的工具箱。从里拿出钱袋子,一手攥着、另一手抱起大葱和菠菜。转过身来,刚要往正房走。
歪妮子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一手端盘炒鸡蛋、另一手拿筷子,兴冲冲地来到俺面前。夹起一块炒鸡蛋,冲俺递了过来:“哥,尝尝。俺给你做了炒鸡蛋!”不容分说,就往俺嘴里塞。
一看这架势,俺急忙张开嘴。歪妮子将鸡蛋送进俺的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俺,等着俺的赞扬话。可俺刚要嚼,就感觉一股子的苦咸味,齁了个够呛。吐又不能吐、咽又不敢咽。歪妮子还一个劲儿地催促着问:“哥。香不?”
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好,只好憋住呼吸、硬是咽了下去。咧了咧嘴问她:“妮儿呀。咱家那啥,还有盐吗?”歪妮子却笑嘻嘻地告诉俺:“哥。你忘了?昨天刚买了一大包!”
俺一边干咳着嘟哝说:“俺说那啥、咋就放了那么多!”听了俺这话,歪妮子才回过味来。不好意思地问俺说:“哥。咸了?”为了哄妹妹开心、套出她今天的心里话,俺装作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妮儿做的饭,就是再那啥、哥也吃着香!不过,哥就不明白了。为啥今天,你急匆匆地赶回家,给哥做了炒鸡蛋?”
歪妮子脸羞红了,扭扭捏捏地回答俺:“哥。俺就不告诉你!”俺只好追问道:“妮儿呀。有啥好事儿说出来,让哥也那啥、跟着高兴高兴!”歪妮子脸更红了,羞怩地笑了笑,还不无抱怨地回答说:“哥,别问了。你问的人家,怪难为情的!”
俺生气了,教训道:“你这死丫头,哥从小看着你长大。还有什么话,不能跟哥那啥的?你涉世太浅、人又实在,哥是怕你吃亏上当那个啥!
歪妮子犹豫了会儿,想把事情说出来,可姑娘家家的、羞于出口。不说吧?又觉得对不住俺这当哥的。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羞答答地说了出来:“哥,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厂里大扫除的时候。胡美丽的哥哥胡美乐,到俺厂里去了。找俺老板,说是要出一本什么书。走到俺跟前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俺看、还一个劲儿地冲俺笑。”
俺被噎了下,差一点就吐出来。哭不得、也笑不得,又觉得很生气。于是就问她:“妮儿呀。难道为了这么一丁点儿的那啥事儿、就把你给激动成这样一个那啥的样儿?”
一听俺这么说她,歪妮子愣了。不解地嘟哝着问俺:“这事儿还小哇?帅哥哥陪着美女笑,还不能说明问题呀?”
望着俺这傻妹妹,还真的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既生气、又无奈。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那啥就为这,匆匆忙忙地赶回家,给哥做了炒鸡蛋?”
歪妮子尴尬的不得了,生气地抱怨俺:“哥。你甭笑话俺!俺也老大不小的了,想找个人家、做个贤妻良母,不学会炒菜做饭哪能行?总不能一辈子赖着哥!”
俺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什么,又觉得妹妹话糙理不糙。一股愧疚自责的感觉,涌上了俺心头。自以为从小看着妹妹长大,对她十分了解。却不知道女大十八变、一岁年龄、一岁心,越大越那啥。是应该到了关心,让妹妹有她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了!
歪妮子的一声惊叫,打断了俺的思绪。只见她猛地一愣神,惊叫道:“哎呀哥!坏了,俺锅里还熬着粥呢!”一边惊叫着,转身就往厨房跑。
俺忍不住又笑着摇头叹了一口气,一手拿着钱袋子、另一手抱着大葱和菠菜,满怀心事地向正房走去。
就在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围坐在丰盛的饭桌前,享受着一家人幸福团聚的时候。县医院的走廊里,贝土根夫妇、焦急地守候在急诊室的门外。小护士把一张单据交到贝土根手上,说了声:“先交费去吧。”就匆忙转身,回急诊室去了。
贝土根眼睛直瞪瞪地望着单据上的数字,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软绵绵地瘫倒在医院走廊的墙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