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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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黄山

先说说黄山的事,这是我们出发的第三个地点。

3月5日,我们在南京与黄山管理处联系,说明我们要到黄山采景,希望他们第二天派个车到火车站来接一下。黄山管理处的负责人很为难,因为第二天是周末,他不愿意找车,在李诚儒再三要求、说明情况之后,他们终于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到了繁昌火车站,来接的是一辆很破旧很脏的面包车。我们没有在意,有车就行!大家兴高采烈地上了路。开车的是个老司机,车开得很熟练,但看来有些不大高兴,大概是因为耽误了他的休假吧?开始时车开得似乎很顺利,不久,司机发现车的声音有问题,马上停车检查,原来发动机下面在漏机油。如果不赶快解决,油流光了,发动机就会烧坏。可是这一路上没有修车的地方。司机犯了难,幸好我们的小郑同志当过司机,会修车。他问:“有肥皂吗?”大家七手八脚地从司机台上翻出一块肥皂,小郑爬到车底下,用肥皂堵住了漏油的地方,大家夸赞小郑立了大功,又兴致勃勃地上路了。

没多久,天下起了细雨,还夹着雪花。3月的黄山很冷,我们赶紧加了衣服,要把车窗摇上去,但是摇不动!无论怎么使劲,它就是不肯上去。李诚儒问司机:“哎,师傅,这车窗怎么了呀?”

他头也不回,冷冷地回答:“这车窗是坏的!没法摇!”这回答给了我们一闷棍,雨和雪一个劲儿从大开的车窗往车子里灌,衣服都裹在身上也挡不住冷。

我忍不住问:“那你们怎么不修哇?”司机说:“这车一直没用!”我们没话讲了。再问,他就该说:“谁叫你们这时候来!”我们只好裹紧衣服,彭曼丽本来个子就小,现在更是缩作一团,和我挤在一起取点暖。

忽然,这位司机把车开慢了,后来他干脆把车停在路上了!

我们问他:“为什么停下来了?”

他闷声闷气地回答:“没油啦!这下麻烦大啦!”

我们一听,都急了:“那怎么办呢?”

他说:“没办法!等着吧!”

我问他:“等什么呀?”

他说:“等过路车吧!”

“过路车?人家肯给我们油吗?”

“谁知道!”

我们有点急了,催问他为什么不给管理处打电话,他没好气地说:“这时候,谁上班啊!”

我们一筹莫展,只好挤在车上等待。天已经快黑了,路上一个车也见不着。大家冻得浑身哆嗦。

大概二十分钟后,远处出现了一点灯光。

“有车来了!”大家兴奋起来,李诚儒和老孙、小郑赶紧跳下车去拦截。

来的是一辆大卡车,上面坐着三个人。他们停下了车,听说我们是中央电视台要去黄山采景的,他们非常痛快地答应匀一些汽油给我们,他们的司机师傅马上用管子接到我们的车上,给我们加了不少油,还不肯收钱。当时,我们真有点绝处逢生的感觉!

油加上了,车再次出发了。这时天已经黑下来,外面的景色逐渐模糊起来。山里的天黑得本来就早,山路弯道又多,可是这位司机就是不开车灯。这么黑的山路没有灯怎么走哇?我们忍不住问他:“师傅,你怎么不把车灯打开?”

他的回答又让我们出乎意料:“灯坏了!开不了!”

我真要把肺气炸了,可又不敢对他发脾气,只好忍气吞声。一向好脾气的彭曼丽忍不住小声嘟囔:“这个司机真够呛!”

司机不在意我们的感受,依然开着快车。

老孙禁不住问他:“师傅,这么黑,你怎么敢开?能看见路吗?”

他面无表情:“走了几十年了,闭着眼睛都能开!”

我们一听,面面相觑,我们成了他抖本事的实验物!夜已经黑了下来,加上路况不好,一不小心,就能掉到山底下去。怎么办?这时正好路过一个地方,路边有几间房屋,看来是个小村子。我们不管司机的不满,强烈要求他停下车来。

路边不远处恰好有一个供销社,但是关着门,黑着灯,里面的人大概已经睡觉了。李诚儒好不容易叫开了门,从睡眼惺忪的店主那里买了两个手电筒。大家都放了点儿心,因为总算有了灯可以照亮了。

李诚儒坐在前面,用手举着这两个手电筒照着路往前开。但是手电筒的光亮太小,根本看不见远处。他只好用手电筒照着马路两边的树木,因为树干上有白灰刷的保护层,容易辨认。就在这黑暗的盘山公路上,在晃晃悠悠的微弱照明下,这位司机仍然开得极快,拐弯时也不减速,中途还超越了支援我们汽油的大卡车!我们一路上屏住了气息,提心吊胆东倒西歪地像摇煤球一样坐在车上,体验这位司机的车技。我这时忽然有种置身于恐怖片中的感觉。这个开车的人就是个恶魔,他如果回过头来,我们就会看到一副狰狞的面孔,为了阻止《西游记》的拍摄,他会把我们扔到这深山悬崖之中。

就这样,我们总算熬到了终点——黄山宾馆,那时已经八点多钟。大家惊魂稍定,才感觉肚子饿了。小郑负责去找宾馆的服务员给我们点东西吃。厨房因为没有客人,早就下班了。小郑好不容易叫来了大师傅,他一脸的不耐烦:

“什么也没有!没有菜,没有饭,只有面条!”

我们欢呼起来:“面条好,面条就好!”

等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时,我们感觉那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这时,后面的大卡车才赶到!卡车上的师傅们进了食堂,一看见我们就大叫起来:“哎呀,你们太危险了!我们远远看见你们那么小的一个灯光,还跑得飞快!那么险的路,那么黑的天,我们都替你们捏把汗!”

我们只能苦笑着感谢他们的关心。王崇秋调侃地说:“是呀!我们那位司机不怕,敢开!”

第二天一早,雪还在下,虽然不太大,但外面已经一片银白。我们兴致勃勃地打算上山,管理处的同志告诉我们:“一定要走的话,前山爬不上去,因为山路又长又陡,如果走后山,可以用汽车送一半路程,可以少爬些山路。”

我们决定走后山。

前一半路很顺利,很快就到了半山处。我们下了车,精神抖擞地准备爬山。爬山是我一直向往的事,但除了北京的香山、西山,还没有爬过像样的山,黄山是我仰慕已久的名山,我的兴奋之情可想而知。

但是,黄山很快就让我知道了她的厉害。开始时,大家兴致都挺高,还能谈笑风生,但慢慢地,就只听见呼哧声了。山路难行,加上不断落下的雪花,一会儿,鞋都湿了,越来越重了,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七八里路,怎么这么远呢?总也走不到头!两旁的风景根本顾不上看,只顾喘气了。想休息一下吧,又没有坐的地方,到处都是雪!好在李诚儒是我们队伍里的壮劳力,每到难走的地方,他就扶着我,拽着我,减轻一下我的劳动。

顶风冒雪上黄山

我看看大家,谁都不轻松,尤其老孙,他比较胖,年龄也大些,他连呼哧带喘地坚持着。看来身体单薄弱小的彭曼丽,却不那么狼狈,她好像走得比较轻快。还有王崇秋,他一边走,一边拍照,有时走在大家前面,有时落在后面(他的任务是留下采景的影像资料)。

不管怎么狼狈,总算走到了目的地——北海宾馆,这时已经快一点钟了。没想到宾馆里空空荡荡:没有客人,没有服务员。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们的负责人,他对我们感到非常惊异: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上黄山来?”

听了我们介绍的情况,他才给我们开了房间,但是吃的呢?他告诉我们,现在是淡季,山上没有客人,所以没有预备客饭,也没有几个服务员,只有值班的人。我们浑身湿漉漉的,宾馆里没有暖气,大家冷得又跺脚又搓手,这位负责人看了也有些过意不去:

“这样吧,我叫他们给烧个炭盆,你们烤一烤,再拿几个馒头,你们将就着吃一点吧!”

这个安排我们很满意。马上,在我和曼丽的房间里端来了一个大炭盆,还预备了一些炭。我们围在烧得旺旺的炭盆边,脱下了湿透的鞋袜在火盆边烤。这时馒头送来了!馒头是冰冷的,正好就着火盆烤馒头片!没有菜,怎么办?大家忽然想起了老孙在扬州买过臭豆腐,于是,群起而攻之,逼着老孙把臭豆腐和小咸菜贡献出来。这下可好,火盆上烤着臭鞋、臭袜、臭豆腐,加上烤馒头,可想而知得是什么怪味道!但是大家那时就着这股味道吃着烤馒头,一点儿也没有影响胃口,还兴高采烈!苦吗?不!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感到浑身酸痛难忍,翻来覆去不能成眠。我想:“只翻了一次山就成了这样,这《西游记》还能拍下去吗?我猛然想起,衣服兜里有止痛片!于是爬起来吃了两片,缓缓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痛感完全消失,精力又恢复了!我很快爬起来,招呼大家起来去采景。那时是7点多钟,雪已经停了,但四周仍然雪白一片。

这天是3月8日妇女节,大家起哄说给我们两个女同志贺节,中午要“撮一顿”!

我们在周边看了一些景点,但距离都很远,准备先回宾馆,下午再去远些的地方。但又开始下雪了,雪片还挺大,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

回到宾馆,看到有几个上山来的人,我还想,不是有人上山吗?怎么说没人呢?上前一打听,原来是给宾馆送东西的。他们警告我们:

“这雪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你们如果今天不下山,以后就没法走了。”

我问他们:“等雪停了再下山可以吗?”

他们说:“要走就今天,明天就下不去了,因为雪冻成了冰,山路没法走,太滑!”

我问他们:“你们什么时候走呢?”

他们说:“我们吃完饭就赶紧下山,不然就憋在这儿了!”

我们一听,紧张起来:此地不可久留!管理处的同志还告诉我们:上山拍摄,冬天就这样情况,山难爬,路难走,人难找,夏天则是旺季,满山遍野都是人,宾馆根本住不下,还有不少人搭帐篷,根本找不到没人的地方。我考虑,就算山上有好景点,这样的居住、道路和拍摄条件也劳民伤财。算了吧,还是赶紧下山,奔向下一个景点。

我们草草吃了点饭,立即下山。

我一向认为下山比上山好办,因为是往下走,不用往上抬脚,不明白为什么人家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是黄山又给我上了一课:下山果然是难哪,黄山的台阶的边儿是向下倾斜的,可能是行走的人多,日久天长磨成了这样。而且台阶很窄,有时脚得横着走。很多陡峭的地方,我感觉下面的台阶根本没法踩到,必须得加倍小心。最要命的是这积雪:下面已经形成了一层薄冰,上面又覆盖了新的雪,你没法分辨哪里可以走,哪里是假象。如果是厚厚的新雪,还好办,若是踏在薄雪上,就会滑倒,旁边是悬崖绝壁,一旦失足,就不知道会摔到哪里去了!这种险况,比昨天上山时可怕得多。我的腿和脚一直用劲踩探着,生怕滑倒,那就真成了“千古恨”了。

幸好一路上李诚儒搀扶着我,一步步地试探着往下走。我看见小郑也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彭曼丽。最惨的是王崇秋,他脖子上挂了个照相机,手里还不知提了个什么东西,他一边走,照相机一边在他眼前晃悠,使得他更眼晕。有几个太陡峭的地方,他扶着树枝不敢走了,一个劲地叫小郑:“快来!扶我一把!”我叫他把照相机挂到背后去,免得碍事,他还不干,说是还要拍照,拿起来不方便。

登上黄山后,我得出的结论是:上山下山都很难

老孙最让我感到意外,他居然能很沉稳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我知道他心里也紧张,但是他的沉稳让大家都觉得很安心。

这回来的路上只顾紧张了,倒没有觉得长。耳边听见谁在说:“看,这就是一景,‘梦笔生花’!”我竟然连头也没有顾得回,真是顾不上了!

总算到了上汽车的地方,我觉得自己的腿和脚都不是我的了,那份疼痛真比昨天还厉害。我的结论是:上山下山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