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夏师爷
二十世纪初十里洋场里最大的瘪三头子,死在了港综市的这家默默无闻医院里。
异域他乡、孤苦伶仃但比惨死街头要好太多太多了,也不知道他这种死法算不算善终。
当凌晨三点多钟,陆云生从医院里回来,带回了这个确定的消息。
这对于夏师爷而言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他名正言顺的成为了远东最大的社团的二把手。
想想他经历了什么?
从陆云生没有得势起,他就跟着麻皮阿荣,到建立三鑫公司,他是三把手,三大亨结拜,他从老三变成了老四,一个叫洪三的小瘪三得势,他从老四变成了老五………
一路沉沉浮浮,他混的最好的不过是一个老三,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跟进一步了。
他一直记得袁大帅说他什么
“说自己没有格局!永远是个跑腿的,现在袁啸天尸体估计都成土了,而自己成了二把手!”
当然这也是名义上的,黄金荣的死他也很悲伤,毕竟他们都是一个时代遗留下的老人。
他也不懂到底还有没有“能承载他开往新世界的船了!”
从现在的决策体系上来看,夏师爷就算是二把手也只不过是干着本行,充当参谋的角色。
在决定政策的陆云生和实际执行命令的工作人员之间,还有三层人员,或三个缓冲层。
有这样的体系,任何问题也不可能追溯到顶层来,除非参谋叛变。
第二天一早,陆云生就发出明确的指示,怎样收拾那两个打伤了龙的女儿的年轻人。
但是他把命令私下交给夏师爷,当天夏师爷也同样是在私下,没有任何别的人在场,把命令转交给了阿力。
接着,阿力又转告小弟去执行任务,小弟马上纠集人马来执行任务。
这些小的们是不会知道为什么要执行这样一项特殊任务,也不会知道是谁下的这道命令。
要把老头子牵涉进去,那就得要使这根链条上的每个环节都一一背叛老头子才行。
这种事虽然从来没有发生过,但始终是有可能的。
预防这种可能性的办法就是把链条上的一个环节搞掉。
“参谋”的任务顾名思义是老头子的顾问,是他的右手。
是他的辅助头脑,也是他最亲密的伙伴,最亲密的朋友。
他会知道或几乎知道老头子知道的一切,也就是洞察权力结构中所有的细胞。
他是世界上唯一可以置老头子于死地的人,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参谋背叛了一个老头子。
因为背叛是没有前途的,每个当参谋的人都知道:
如果他忠诚,他会有钱、有权,还会受人尊敬,如果遇到不幸,他的妻子儿子会受到保护和照顾与他活着时一样。
在某些问题上,参谋就得以较为公开的方式代表他的老头子办事,然而却不能牵连他的主子。
夏师爷坐飞机到北边要解决的正是这样一个问题,他明白,他作为参谋的事业将受到这项任务的成败的严重影响。
这关系到黄老板是不是有可能埋回十里洋场,也意味着他们死后可不可以落叶归根。
从事业上来说更为重要的是下个星期五同港综市里的社团中人的会见。
但是夏师爷知道,对老头子个人而言,两桩事情同样重要,都是决定一个参谋是否称职的关键。
活塞式飞机震颤得很厉害,摇撼着夏师爷的已经很紧张的神经系统。
他向女招待员要了一杯酒,想镇静一下。
陆云生在出发前早就跟他交待清楚了,不惜一切代价特别是在金钱的这一方面可以大幅度的让步,他知道此时的北边缺少外汇。
而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夏师爷他的任务就是谈判和接洽。
夏师爷还是叹了口气,实在没有办法“把握”北方具体的态度,他知道自己这些人以前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
他打开公事皮包,想设法干些抄抄写写的工作,但是他太累了。
他要了一杯酒,接着又回忆自己一生的经历,他没有什么可遗憾的,真的,他感到自己幸运极了。
不管因为什么理由,他十年前所选择的道路,对他来说,已经证明是正确的。
他是有成就的,他感到生活很有意义。
夏师爷原名夏金庭今年五十五岁,个儿高高的,身材很苗条,头发理成了平头,容貌普普通通。
光从样子看,谁都想不到他曾经也是打遍十里洋场无敌手的十三太保之一。
他这一辈子都在钻营着权谋,可以说他最正确的是就是跟对人了。
他小时候,是陆云生玩耍的伙伴之一。
夏金庭的母亲早就眼瞎了,就在他十一岁的那年死了。
他的的父亲是个酒量很大的酒鬼。
他本来是个勤勤恳恳的木匠,一辈子没干过一件亏心事,但喝酒毁了他的家庭,最后也送了他自己的命,
夏金庭成了孤儿,在街头流浪,晚上就睡在门廊。
直到遇到了一个江湖艺人,他跟着拜师学艺,练了一身的功夫。
陆云生稍微得势以后就想起了曾经的发小,把他拉着一起进了门。
用陆云生当时的话说就是带着他一起发财,一起创一个远大前程。
事实证明陆云生做到了,曾经的他们在十里洋场不可一世,不管是谁都要给三大亨以及他夏师爷的面子。
最最重要的是,在关于做人的底线与进一步的权利之间的原则,他做对了。
他并没有跟袁大帅一起做汉奸,这也是他这辈子在常人的视角里为数不多正确的事情。
…………
当飞机在花都降落的时候,天空仍然一片漆黑。
夏师爷到旅馆办理了登记手续,洗了个澡,刮了个脸,看着全市渐渐破晓的景色。
他叫人把早点和报纸送到他的房间里来,过后就躺下休息,一直等到十点钟,这是同北方代表的人约会的时间。
同这样的人约会很容易地定下来了,真有点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