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桓玄崛起
就在东晋朝廷忙于对付孙恩时，西边的昌明党内部三巨头之间也发生了重大变故。
根据慕容垂的破瓦理论：一个联盟的牢固程度与它所受外力的强弱成正比。当初桓玄、殷仲堪、杨佺期在寻阳缔结三方同盟时，正是王恭初亡，道子党与北府军的声势咄咄逼人，大家不得不精诚团结，彼此可是绝无一点儿肝胆相照。不想才一年过去，孙恩登陆，三吴大乱，司马元显自顾不暇，刘牢之忙着打劫，来自东边的压力骤然减轻了。这样好的机会，如果不用来内斗，岂不是太浪费啦？
在这三个人中，荆州刺史殷仲堪因为能力差，个性又懦弱，倾向于维持现状，而江州刺史桓玄和雍州刺史杨佺期都恨不得一口把对方吞了。司马元显也害怕此时西军东下无力招架，便使出离间之计：加授桓玄都督荆州四郡军事（挑拨桓、殷的关系），任命桓玄的兄长桓伟代替杨佺期的兄长杨广做南蛮校尉（挑拨桓、杨的关系）。杨广本打算拒绝桓伟到任，还是殷仲堪做了老好人，拨出自己的辖区，任命杨广为宜都（今湖北宜都市）、建平（今重庆巫山县）二郡太守，终于使大家暂时没有撕破脸皮。谁想桓玄得寸进尺，出兵袭击江夏郡（今湖北云梦县），生擒太守——杨佺期的堂弟杨孜敬，把他任命为谘议参军（实为人质）。这一系列的事件，使得殷仲堪与杨佺期逐渐靠拢，共抗桓玄。
再说就在这一年的七月间，后秦帝姚兴曾命齐公姚崇、镇东将军姚佛嵩进攻东晋的重镇洛阳。本来此时的东晋强于后秦，如果倾力一战，后秦必然难以得手。但连昌明党三巨头都不能团结一致，更不用说整个东晋了，外战哪有内斗重要啊？因此，当时管辖洛阳的雍州刺史杨佺期并不出兵救援，只是派人游说拓跋珪来援，答应只要北魏救下洛阳，就把洛阳让给北魏。结果魏军行动迟缓，洛阳终于在这一年的十月（孙恩起义爆发的同月）被后秦军攻克，守将河南太守辛恭靖被俘。
现在，杨佺期突然宣称要去救援洛阳，在襄阳整军备战，同时秘密与殷仲堪联络，准备协调行动，一举荡平桓玄。殷仲堪原已同意，可事到临头，又生出别的想法：倘若桓玄不在了，谁来对付杨佺期？于是，他又千方百计地加以阻止。杨佺期搞不清楚殷仲堪究竟唱的是哪一出，他单独行动胜算又太小，只好中止。
殷仲堪前怕狼后怕虎的行为，连他的属下都看不下去了。谘议参军罗企生对弟弟罗遵生说：“殷公仁爱，但无决断，早晚招来大祸，但我受他知遇大恩，只能陪他一起死了。”同时，因为这一年荆州发生严重的水灾，有爱民之心的殷刺史把仓库中的存粮都拿出来救济灾民，使得荆州的实力一时变得非常窘迫。
眼见有机可乘，桓玄也声称要出兵救援洛阳。当然了，江州距离洛阳挺远的，不得不非常合理地“路过”荆州。可能出于离间殷、杨同盟的考虑，桓玄让人送了一封信给殷仲堪，“大义凛然”地说：“杨佺期太不是个东西了！白白地身受国家厚恩，国家的故都、历代皇陵的所在地洛阳，遭到蛮族的侵犯时，他竟然不思抵抗，将大好江山送人！对这样的叛徒，我们应该共同出兵讨伐！我现在率军沿江而上，正驻军江口（汉水与长江交汇处，即今湖北武汉市），如果同意我的计划，请先杀掉杨广，不然我先进入长江，自己把他铲除。”殷仲堪就算再笨，也知道今儿个来给鸡拜年的是黄鼠狼，当然不同意。
当时，荆州还有最后一部分存粮储存在巴陵（今湖南岳阳市），桓玄先下手为强，派军队抢先袭占巴陵，给殷仲堪一个釜底抽薪。然后，桓玄以梁州刺史郭铨为主将，苻宏（就是那位前秦天王苻坚的太子，在苻坚在五将山被俘后逃亡东晋）为副，指挥各军前进，同时送密信给刚当上南蛮校尉的兄长桓伟，让他做内应。没想到桓伟是个胆小鬼，收到这封信后，吓得不知所措，迟疑半天，竟拿着桓玄的密信去面见殷仲堪。
见到此信，殷仲堪立即将桓伟扣押作为人质，命他写信给弟弟桓玄，求他罢兵。桓玄收到回信，对罢兵的请求嗤之以鼻，对左右说：“殷仲堪这个人优柔寡断，做事总是患得患失，总想给自己和儿女留后路，不敢做强硬的举动，你们只管进兵，我那位老哥一点儿危险也不会有！”
郭铨、苻宏继续西进，在西江口（今湖北监利市西南）大败缺粮少饷的荆州军七千余人。殷仲堪派杨广和侄儿殷道护出兵抵挡，又被桓玄打败，桓玄军推进到距离江陵只有二十里的零口，江陵城内人心惶惶。现在，殷仲堪除了指望杨佺期出兵来救他，再无别的对策了。
但杨佺期不想来。他劝殷仲堪说：“江陵没有粮食，怎么守得住？你不如放弃江陵，北上和我共守襄阳（此时雍州的治所）。”殷仲堪想：去襄阳的话，那荆州不就丢啦？自己岂不成了杨佺期的属下，还能当荆州刺史吗？于是，他欺骗杨佺期说：“最近刚刚收上来一批粮食，已经不缺军饷了。”
杨佺期信以为真，亲率八千精兵南下救江陵。可到了江陵，殷仲堪送来的犒军伙食不见酒肉，只有稀粥。知道上当的杨佺期气得大骂：“这次完蛋了！让姓殷的害死了！”他也不与殷仲堪见面，直接向桓玄军进攻，想在军队还没饿肚子前打完这一仗。
他心里一急躁，用兵自然破绽百出。桓玄针对杨佺期急于求战的心理，以退为进，诱其入伏，在马头（今湖北公安县西北，在长江南岸，斜对北岸的江陵）大败杨佺期，随后生擒杨佺期和杨广兄弟，将二人斩首，以首级向建康献捷（又不是司马元显让他杀人，与其说是献捷，不如说是向朝廷示威）。
殷仲堪得知杨佺期的死讯，知道这回完了，率数百人弃江陵而逃，打算投奔后秦。逃到冠军城（今河南邓州市西北）被桓玄的追兵抓获。在押送回来途中，殷仲堪被逼自杀，其侄儿殷道护被斩首。对他忠心耿耿的罗企生不久也为桓玄所杀，实践了自己的承诺。
至此，桓玄踏着两位盟友的鲜血，完全控制了江、荆、雍三个大州，梁、广等州也依附于他。桓玄已握有东晋近三分之二的疆域，成为最强大的地方势力。他上疏要求朝廷承认，履行让他合法占有的手续，正被孙恩弄得焦头烂额的司马元显当然不敢得罪他，特任命桓玄为都督荆、司、雍、秦、梁、益、宁、江八州兼豫、扬八郡诸军事，荆、江二州刺史。同时，为了给在大牢里担惊受怕了几天的老哥桓伟压压惊，桓玄给了他个雍州刺史的头衔。